马蹄踏碎了十天的晨露与星光,向平、小山子、鬼涧愁三人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距离府州城百里开外的一处荒僻山坳里。
这地方邪乎得很,两边的石壁像是被天公用巨斧硬生生劈开,陡峭得连猴子都得掂量掂量,形成一个巨大的漏斗口。
更瘆人的是,明明是日头高照的大白天,山坳里却弥漫着一股子散不去的浓雾,阴森森的,冷风一吹,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不对劲!”向平勒住缰绳,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他是个老江湖,走南闯北,什么阵仗没见过,但这种反常的景象还是让他心头一紧。
“都下马,小心探路!”他一声低喝,三人动作麻利地翻身下马,将马匹牵到一旁。
小山子年纪最轻,胆子也最小,他搓着胳膊,牙齿都在打颤:“向哥,这……这地儿怎么跟冰窖似的?大白天的起这么大雾,怕不是有什么山魈鬼怪吧?”
鬼涧愁是个沉默寡言的汉子,人如其名,一张脸像是万年不化的冰川。
他没理会小山子的咋呼,只是眯着眼四下打量。忽然,他指着左侧岔路口一块被苔藓半遮半掩的岩石,瓮声瓮气地开了口:“怪事,你们看那石头上刻的字。”
两人凑过去,拨开藤蔓,只见岩石上龙飞凤舞地刻着三个大字——鬼见愁。
“鬼见愁?!”小山子一蹦三尺高,声音都变了调,“我的天,这地方居然叫‘鬼见愁’!跟愁哥你的名号一模一样,这不是官道,咱们走错了!”
他一张脸吓得煞白,仿佛那三个字是什么催命符。
鬼涧愁的嘴角难得地抽动了一下,也不知是惊是奇。向平却显得异常冷静,他让两人原地别动,自己快步退回三百步开外,攀上一处高地,眯着眼,手指在空中比比划划,像是在丈量着什么。
片刻后,他跳下高地,沉声道:“右边那条路看似宽阔平坦,才是官道。我们是被这股雾气引到左边这条岔路上的。”
他指着三岔口的位置解释道,“这雾气在谷口汇聚,加上日光折射,把高处树林的影子投到了右边官道上,形成了一道虚幻的屏障,乍一看,倒像是此路不通。好一个天然的‘海市蜃楼’,设计这局的人,心思够缜密的。”
好在有羊皮卷指示引导。
“那……向哥,咱们是回头走官道,还是……”小山子哆哆嗦嗦地问,眼神里满是恐惧和央求,显然是一百个不愿意踏进那个叫“鬼见愁”的地方。
向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卷泛黄的羊皮卷。
这羊皮卷是他们此行的唯一线索,上面记载着那支神秘失踪的西夏商队的最后行踪。他在岔路口来来回回踱了三遍,时而低头看图,时而抬头望山,眉头紧锁。
“走左边岔道。”向平终于下了决心,语气不容置疑。
“还……还进啊?”小山子快要哭出来了。
“怕什么!”向平瞪了他一眼,“羊皮卷上标注的方位,就在这附近。那支商队三百号人,连同满载的货物,能凭空消失,绝不是寻常劫匪所为。
“这‘鬼见愁’越是邪门,就越说明我们找对地方了。”他顿了顿,指着羊皮卷上的几个符号,“只是图上还有两个关键的地形对不上,我们得进去仔细找找。”
说罢,向平一马当先,踏上了左边的岔路。
小山子和鬼涧愁对视一眼,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上。这条小路崎岖难行,两旁的树木张牙舞爪,光线被遮蔽得愈发昏暗,脚下是厚厚的落叶,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山谷里显得格外刺耳。
向平一边走,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双手不停地比划着,像个疯疯癫癫的算命先生。
“漏斗型……葫芦型……对,对上了!”他忽然兴奋地一拍大腿。
原来,他们走了约莫一千步后,左边的山势向东拐了个弯,形成一个斜坡,与前方南面的山坡遥相呼应,从高处看,恰好构成一个斜躺着的巨大葫芦。入口是漏斗,深处是葫芦,这与羊皮卷上的描述几乎完全吻合。
“哦!就差一个关键因素了——黄沙!”向平喃喃自语,眼神里闪烁着兴奋与困惑。
“向哥,你说什么型不型的,我们哥俩可听不懂。”小山子在后面小声嘟囔。
“你不用懂,听我吩咐就行。”向平回头一笑,安抚道,“你们俩牵着马在路上等着,我到下面那片树丛里去探探情况。”
向平说完,小心翼翼的往树树内钻去。
“向哥,你可千万小心点!”小山子不放心地大喊。
向平挥了挥手,示意无妨,便独自一人朝那“葫芦口”位置的密林走去。他手里提着一把工兵铲,拨开挡路的荆棘,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谨慎。
林子里光线更暗,腐叶的气息混杂着泥土的腥味,扑面而来。
当他走到葫芦最窄的“瓶口”位置时,停下了脚步。这里地势平坦,但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得异常的枯枝败叶,与周围的景象格格不入。
向平蹲下身,用铁铲轻轻扫开表层的落叶,下面还是落叶,仿佛无穷无尽。
他皱了皱眉,握紧铁铲,猛地朝地下一插!
“噗嗤!”
一声沉闷的异响传来,仿佛利刃刺入朽木。下一秒,让小山子和鬼涧愁肝胆俱裂的一幕发生了——向平脚下的地面毫无征兆地塌陷下去,他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一声,整个人连同那把铁铲,瞬间被黑暗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向哥!”
小山子和鬼涧愁看得真真切切,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两人想也没想,扔下手中的马缰绳,疯了一般朝着向平消失的方向飞奔而去。
马儿受了惊,在原地不安地刨着蹄子,嘶鸣不已。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不远处的一片灌木丛里,一双狼一般锐利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他静静地潜伏着,像一个耐心的猎手,等待着猎物彻底落入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