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静,向平躺在麒麟大酒楼的客房内,辗转反侧,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何能此前的所作所为,那些给酒楼带来的伤害,如同一根根刺,深深扎进他的心里。
黎明时分,青石板路上传来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向平猛地从床上坐起,睡意全无。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窥视。
只见何能从一辆马车上走下,身后跟着金娘和小山子,缓缓而来。
向平眼神冰冷,心中暗自盘算,并未出声招呼,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从何能在路边店吃早餐时的谈笑风生,到踏入酒楼大堂时的神态自若,每一个细节都被向平看在眼里。
他心中憋着一股气,此番按兵不动,就是要给何能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自己绝不是好惹的,那些伤害酒楼的行为,必将付出代价。
小厮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去,将何能一行人带到了监事房。
这间监事房布置得极为讲究,屋内雕梁画栋,处处彰显着高贵典雅的气质。
古色古香的家具摆放得错落有致,墙上挂着几幅名人字画,散发着淡淡的墨香,让人一踏入其中,便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小厮恭敬地说道:“何监事,你们先在监事房稍作休息一会,一会向师爷到了,具体安排,由他定夺。
早膳用了没?如没用,我去交待伙计上来。”
何能摆了摆手,语气平淡地说道:“不用了,早餐我们已经用过了,这位小哥,问一下净房在哪里?”
小厮连忙回答:“出监事房,往右拐一小段有一个小偏间,那就是净房。”
何能微微点头,客气地说道:“好的,承蒙小哥关照,你先忙去吧。”
待小厮离开后,何能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迅速从布袋中掏出三块抹布,随手扔了两块给金娘和小山子,自己则拿了一块,又提起一个小木桶,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净房走去,脚步匆匆,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金娘和小山子愣在原地,满脸惊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里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啊?!洗净房?”
他们被何能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完全不明白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何能为何要亲自去清洗净房。
但何能的命令又不容违抗,两人只好满脸不情愿地拿起抹布,垂头丧气地跟在何能身后,也匆匆地往净房赶去,一路上,心中满是疑惑和不解 。
晨光斜斜地钻进酒楼,在青石砖上洒下几道细碎的光影。
何能将抹布狠狠按进木桶,污水立刻漫过指缝,泛着浑浊的泡沫。
他手腕用力地搓着,抹布在掌心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随后猛地一提,布团里的水便呈线状滴回桶中。
何能利落地甩了甩手上的水渍,快步走向净房角落。
他心里清楚,这个时间点清洗净房,可比夜晚下工后更有“价值”。
平日里,这酒楼的净房只需老妈子和老隶每日收工后打扫一次,此刻晨光初照,里头还残留着昨夜最后的洁净。
但对何能而言,干净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让酒楼里的众人,尤其是师爷看到他勤恳劳作的模样。
就在何能专注擦拭墙面时,殊不知暗处有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
宋二爷藏身于阴影之中,鹰隼般的目光将何能三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他勾了勾手指,一个身形矮小的伙计立刻弓着背凑上前。
宋二爷凑近伙计耳边,压低声音,字字如毒蛇吐信般阴冷地吩咐着。
那伙计原本就是个不安分的主,他此刻眼中更是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得了主子的指令,浑身透着一股肆无忌惮的张狂。
这座酒楼二层的净房被巧妙地一分为二,左侧供男宾使用,右侧则是女宾的天地。
何能带着小三子在左边忙活,金娘独自在右边清洗。
趁着三人专注手中活计,那小矮个伙计蹑手蹑脚地行动了。
他搬来宋二爷准备浇菜的馊尿桶,费力地踮起脚尖,将桶稳稳地架在门入口上方的横木上。
那桶微微倾斜,里头的秽物在晨光下泛着令人作呕的光泽,只等有人拉开木门,那出头的门柱头便会毫不留情地掀翻尿桶,将污秽尽数倾泻而下。
时间在悄然流逝,男用净房率先传来清洗完毕的动静。
何能满意地环顾四周,拍了拍手,正准备招呼同伴离开。
这时,右侧的金娘也清脆地喊道:“清洗完啦!”何能用抹布随意擦了擦手,高声说道:“走了金娘,小山子把门掩上!”
小山子应了一声,伸手去拉木门。
就在他的指尖触到门把的瞬间,一股不祥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
他下意识地抬头往上一瞥,顿时脸色煞白,瞳孔猛地放大,惊恐地尖叫道:“啊!?不好,少爷快离开!”
小山子的尖叫刺破空气的刹那,何能还没来得及抬头,头顶便传来重物坠落的破空声。
腐臭的气息先于液体扑来,他本能地伸手去挡,却见那装满馊尿的木桶在晨光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桶沿翻涌的黄沥色秽物如同一张腥臭的巨网,铺天盖地地罩下。
酸腐的液体劈头盖脸浇下,何能被呛得剧烈咳嗽,鼻腔里灌满令人作呕的气味。
他抹了把糊在脸上的秽物,只觉绸缎长衫瞬间变得沉甸甸的,腐液顺着衣领灌进脖颈,顺着脊背蜿蜒而下。
小山子的惨叫在耳边炸开,少年踉跄着后退两步,脚底打滑撞在墙角,溅起的尿水在青砖上炸开细碎的水花。
金娘的惊呼声从隔壁传来。
她攥着抹布冲出门,却因地面湿滑的尿渍突然失控。
绣鞋在砖面画出长长的水痕,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前扑去。
慌乱中她伸手乱抓,恰好揪住何能湿透的衣襟,三人在黏腻的秽物中纠缠翻滚,轰然倒地。
刺鼻的气味在狭小空间里疯狂弥漫,三人狼狈地叠在一起。
何能被压在最下方,浑身沾满秽物,耳边是金娘带着哭腔的抽噎和小山子止不住的干呕。
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闷笑,宋二爷藏在梁柱后的身影微微晃动,袖中滚落的铜钱正沾着几滴未干的馊尿,在晨光中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