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元硕再次问道:“那么,锦衣卫有查到长公主府之外那批人的身份吗?”现在还无法确定这批人是归属于带着机芯的人还是另外那个不明身份之人。
元硕却没有回答她,只说:“锦衣卫现在忙成了陀螺,而且大部分也都在赵谦的手底下做事。我也是三天前接了赵谦的命令,才去的长公主府。”
闫欣追问:“不能确定还是不能说?”
元硕道:“不能确定。上次为了你,郡爷吩咐我们和那帮人接触过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跟他们搭上过了。三小姐不想把我们牵扯进去,都让尤府随大流,尽量不要表现得太扎眼。”
“你若想知道公主府的情况……咱们副指挥使大人似乎知道一点。你可以找个合适的时机去问问他。”
闫欣意外地问:“他知道,但没告诉你?”
元硕笑了下,说:“他和尤府一贯的风格就是如此,装傻是他们生存在圣上眼皮底下最好的方式。”
闫欣懂他的意思了。
不能什么都知道,也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一知半解才是安稳立身的根本。
元硕迟疑了一会,忽然正色问闫欣:“我还有一点不明白。浑水摸鱼的人在长公主府里做文章,来逼迫圣上将注意力转移到祭天台,和在整个盛京内兴起的这股子歪风邪气引导京中的人前往祭天台。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冲突吗?”
闫欣解答道:“从你们的角度来看,这两者的目的看上去一样,对吧。但其中带上了长公主府,对圣上来说,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元硕还是没明白,问:“什么意思?”
闫欣反问道:“你没发现吗?圣上一直在藏长公主相关的东西。而这股势力在做的……是恰恰相反的事。”
元硕顿时恍然大悟。
“难怪……那不就说明引导京中的人去往祭天台的人是想揭开圣上想要藏的秘密?”
他瞪圆了眼看闫欣,说:“被你这么一说,我也想去了。幸好大人派了我保护三小姐,这一趟八成要出点事。”
闫欣面色忽然柔和了下来,说:“没那么简单,这些事如果是郡爷离开盛京没多久才开始的话。那么现在祭天台之行应当还没彻底落实好。”毕竟那些人企图从自己手中抢机芯失败了。
元硕看她说话口气坚定,便问:“你怎么知道?”
闫欣道:“郡爷没跟你们说我回盛京的目的吗?”
元硕道:“没有,郡爷一般不在信中说重要的事。不过他也没让我们接应你,我和三小姐都觉得奇怪。”
闫欣应了一声,说:“因为那帮人需要的东西在我手中。我如果不去祭天台,他们的计划就落空了。而且现在有人在里面浑水摸鱼,到时候情况有可能会反过来。”
“可真有你们的,那帮人怎么没追着你打?”元硕扶额道:“你竟然还利用于家来查夹在其中的搅屎棍,以此来确保剔除一切不确定的因素?”
闫欣道:“毕竟那帮人不会对我有威胁,可这个浑水摸鱼的人就未必了。”
话谈到这里,元硕已经大致对盛京现在这种奇怪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他大大地吁了口气,忽然笑了起来,感慨说道:“当真是不得了啊,所有人都摸不清头脑。结果你一来,全部都理清楚了。”
闫欣不以为意,撇下嘴说:“线索足够的话,你们也能看明白。”
元硕可不敢这么说,就他们身在迷局中的情况,线索给的越多,他脑中的疑问就越多。根本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牵扯着这场博弈。
“你要利用于家的情况,多半要去找袁九章。这案子归他管辖。”他想了下,问:“我明日清晨就要随三小姐去祭天台。不然就跟着你一起走了。”
最契合闫欣行事风格的张朝没回来,一时半会之间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帮闫欣。
闫欣却坦然道:“不要紧,于记事足够配合我了。锦衣卫也不好插手这件事,今日你们上门来,如果不是三少爷那一出……于家若真把你们请进去了,事情反而不好办。”
元硕不解道:“要掰扯得这么清楚吗?锦衣卫为点鸡毛蒜皮的事上门抓人的情况也不是不常见的事。”
闫欣问:“那你抓了吗?”
元硕:“……还真抓啊?于三少那态度,不就是你故意的吗?这种给人挖坑的做法可不好。”
闫欣道:“我给于三少挖坑和你也没关系啊。不抓人那你们锦衣卫上什么门。来,痛快地把我带走吧。”
——
于记事下职回家,刚到家门口就被管家传话说家里的小厮在外面走动时被锦衣卫的大人抓走了,并且小声告状说可能是三少爷对人家出言不逊,惹怒了人家。
于记事原先还以为是家里哪个不省心的下人,心想抓就抓了,反正没什么大事还会被放回来。
谁知道下一刻火急火燎的三儿子告知他被抓的是他前两天他带回来的那个会驱邪的小年轻。
于三少脾气贼大,梗着脖子大声说:“我去北镇抚司要人。好端端的抓什么人,我们没惹他们吧。”
于记事觉得蹊跷,说:“早跟你说了,脾气别这么大,锦衣卫是我们这种平头百姓能去惹的人吗?”
于三少沉着脸,嘟囔说:“我就是看他们不顺眼。自己是些什么货色他们不清楚吗?外祖父当年就是碰上了这类人,才会死得那么冤。如今我娘也……”
于记事道:“你娘怎么死的现在还没个定数呢?你在家里等着,我去北镇抚司把人接回来。”
于记事微微颤颤地去北镇抚司要人时,闫欣正坐在尤乾陵的小院里面翻他没来得及转移到尤府里去的东西。元硕进来时多嘴了一句,说:“爷从来不让人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进来,你到底是怎么让他给你钥匙的?”
闫欣抬头说:“用我的偶交换来的。”
元硕:“……这么值钱吗?我不信。”
闫欣起身说:“不信你还问我,自己去问啊!诶,是不是记事大人来接我了,我得赶紧回去。”
元硕上上下下打量她说:“你这模样是一点不像该从北镇抚司里走出去的人,外面的人看到铁定怀疑你。”
闫欣往外面走的脚一顿,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跑回了院内,半刻钟后才出来,她一脸菜色,捂着嘴说:“现在呢?”
元硕见她一脸菜色。模样赶紧上去提着她胳膊问:“怎么了?”进去不过眨眼,人怎么就成这幅鬼样子了。
闫欣半捂着嘴说:“吃多了,浑身难受。对了,回头记得把食盒帮我带回给三小姐,就说很好吃,让她下次别拿这么多了。太好吃我容易控制不住吃伤自己。”
元硕:“……你非得这样吗?”
于记事从元硕手心里把闫欣扶上车,一边谢罪一边问闫欣:“你怎么样?三儿知道错了,你别怪他。”
三儿就是于家的那位三公子。
他知道对错有什么用,重点是他得和锦衣卫上一条船。
闫欣一把按住要上马车的他,低声说:“都来北镇抚司了,您就这么回去了?”
于记事想起了他们去尤府的目的,可自家儿子找死,让他有些胆怯,便问:“要不改日吧,先带三子上门来给爷们赔罪。”
闫欣可没心思改日,说:“锦衣卫的门槛可高着呢,错过了今天,改日就不知何年哪月了,你还想查二太太的事吗?”
于记事被她逼得打了个激灵,硬着头皮下了马车。
元硕就站在台阶下,见于记事犹犹豫豫地过来,踟蹰着没开口。
他下意识往闫欣那边看过去。
闫欣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主动开口。
元硕便道:“昨日登门是因为我们家三小姐说您想跟我们锦衣卫谈笔生意,说实在的,粮店盛京内多得很,我们也有惯用。内务一般也会给我们安排好。但三小姐既然开了口了,我们就算是拒绝还得登门,这是给三小姐的面子。”
于记事自知理亏,擦着冷汗说:“我家三子不懂事,您大人大量不跟我们一般见识。”
元硕道:“粮店生意可以谈,但下次,我希望你们家的人另外的人来谈。记事大人应该不方便到锦衣卫找我们大人,才会选择去尤府对吧?”
于记事不解的说:“啊?不能在……其他地方谈吗?”
元硕道:“锦衣卫是公事,我们大人不喜欢公私不分,想谈就来这里。”
于记事皱着眉,但好像也没拒绝。
“我知道了,届时我让别人来。”
元硕道:“还有,带上你们家的三少爷。既然要跟我锦衣卫赔罪,就得当事人自己来。您是他父亲也不能代替他。”
于记事脸色都变了,当下有了退意。
“这……”
元硕道:“他不上门也行,我们锦衣卫也可以上门。”
于记事大惊失色。
“不不不,我知道了,知道了。”
他一时间慌得忘了说敬语,急匆匆地跑回来上了车。
闫欣见他神魂不定,说:“好个蹬鼻子上脸,果然是锦衣卫的作风。竟然要让家里别人代您带三少爷过来。”
“您有不会趁机对三少爷不利的合适人选吗?”
于记事面露犹豫——还真没有比自己更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