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君卿与唐刃两人倒是起了个大早,即便是今日唐刃休沐,他们也未曾贪睡。
两人醒来后,唐刃便命春芍去将莫飞鱼两人请来。
那两人许是还未醒,他们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两人才敲响院门。
一入院内,莫飞鱼便直截了当问道:“徒儿,大清早的叫为师过来,是有何事相商?”
平日里,他们若是一同用膳,便会在侧厅,而今日,两人如此早便将他们叫来,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君卿示意两人坐下,随后吩咐春芍一炷香后将早膳送来。
而唐刃却是看向卓雁昭,示意他与自己一块出去。
见此,莫飞鱼正色起来,眼中颇有疑问地看向君卿。
卓雁昭倒也是识趣,知晓那师徒两人是有不能让自己知道的话要说,当下便与唐刃一起走了出去。
他们两人走出院子,并将门给关上,君卿这才开口:“师父,有一事,徒儿须得告知您。”
他与唐刃的计划,从未让第三个人知晓过,可如今计划已然实施,仅仅是靠他们两人,自然是不可能轻易完成的。
他需要自家师父相助,或者换句话说,他们两人需要卓雁昭的帮助。
可这毕竟是一趟浑水,他们也不能贸然就将人扯进来。
因此,二人决定不再隐瞒莫飞鱼,到时候是去是留,皆看他自己的选择。
此事若是说出来,便是大逆不道,可君卿信任自家师父,他无比坚信,即便是莫飞鱼不愿牵扯上此事,也绝不会将此事暴露为他人知晓。
见他如此慎重的神色,莫飞鱼便知此事非同小可,当下也正色开口:“你说。”
君卿不再犹豫,直接开口:“师父,我与阿刃不愿一辈子只能居于人下,阿刃更是不愿我等再受压迫。”
他此话一出,聪明如莫非鱼又怎会听不出来是何意?
顿时面露惊讶,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君卿面上露出一丝苦笑,继续道:“此事若成,往后我等便不再受世人压迫,倒也可以活得像个人一样,若是不成,恐怕是性命难保,徒儿不愿连累师父,如今一切尚在筹备之中,师父可离京,此后.....”
话说到这里,他不再说下去,可他话中之意,任谁也能听得明白。
莫飞鱼沉默片刻,这才看着他,幽幽开口:“你们想造反?”
他说话只是声音压的极低,显然是害怕隔墙有耳。
此刻他心中自然是震惊的,他从未想过,自家乖巧的小徒儿竟会有如此惊天动地的想法。
惊讶过后,忍不住心中暗骂唐刃,在他看来,必然是那姓唐的,将自家小徒儿给带坏了。
听见造反二字,君卿摇了摇头:“倒也不算。”
莫飞鱼一听,越发沉默了,他想着君卿方才话中的意思,可不就是造反,又怎能不算呢?
可随后,他又猛然想到,方才君卿口中所说的是我等免受压迫。
那姓唐的如今也算得上是重权在手,即便是伴君如伴,为官之道险矣,可也谈不上是压迫。
所以君卿口中所说自然不是他自己与唐刃,更不是他莫飞鱼。
他想到两人皆是哥儿之身,那么君卿口中的这个“我等”是指何人,那就不难猜了。
想通这一点后,他眼前下意识的便浮现一道桃花印,眼中思绪似乎飘得远了些。
见他是在沉思,君卿在一旁安静不语,好一会儿后,他这才轻咳了声。
莫飞鱼回过神来,他看向君卿,眼中无奈闪过:“你们有几成把握?”
君卿见此立刻便知他是有了选择,当下笑道:“尚在绸缪,不知。”
莫飞鱼抬起手来,使劲的揉了揉他的脑袋:“既如此,那便算上为师一起,大不了以后随为师浪荡江湖去。”
他自己看着长大的徒弟,动了什么小心思,他能猜不到吗?
今日如此直白告诉他,显然是想要拉他入伙。
他只沉思一番,便决意应下了。
那两人既已决定,自然不会轻易放弃,他又何必去提劝解之言。
更何况,君卿方才所言,他也是心动的。
在他心里,有一个从不为外人所知晓的秘密。
他自幼便是天医老人捡来的孤儿,可无人知晓,他记忆之中,曾经有个人带着年幼的自己东躲西藏。
许是那时太过年幼,记忆早已模糊,他已然不记得那个人是何模样,可那人额间的桃花印记,他此生都不会忘却。
他该庆幸,捡到自己的是天医老人,否则他的命运,或许与那些关在牢笼之中的哥儿并无区别。
即便是如此,他成年之后,为了毁去额间哥儿身份的象征,也吃尽了苦头。
莫飞鱼的话音落下,君卿便站起身来,当下便要行礼:“师父大恩,徒儿没齿难忘。”
虽说他心中料定莫飞鱼会答应的,可此刻还是免不了感动。
莫飞鱼眼疾手快扶住他,口中嗔怪道:“好了,你我师徒,何时如此生分了?”
君卿闻言嘴角挂起淡笑:“师父说的是。”
他重新坐下,却是再次开口问道:“如此一来,可须瞒着卓师父?”
他与唐刃虽十分需要卓雁昭相助,可这事终究还是要莫飞鱼来拿主意的。
无论那人是否愿意相助,他都是相信自家师父的眼光,依卓雁昭的人品,即便是知晓了,也不会将此事暴露出去。
一听这话,莫飞鱼没有片刻犹豫,便直截了当开口:“不告诉他。”
然而他这话一落音,院门便被推开,卓雁昭面色微冷走了进来。
他行至莫飞鱼面前,双目如炬看着他:“凭什么不告诉我!”
在他身后,唐刃耸了耸肩,示意君卿随他出来。
君卿面上倒是有一丝窘迫,他未料到,这人竟在门外偷听。
此时他显然不适合再留在此处,于是当下便起身。
两人走出门外,唐刃这才道:“随他们吧。”
君卿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而院内,莫飞鱼移开视线,语气却是有些生硬道:“你偷听我。”
卓雁昭握紧双拳,张了张口,终是吐出一句抱歉。
他确实是有意偷听,他这人素来形单影只,此生也就只对面前这人动了情,可这人总是躲着他,不愿将那层窗户纸捅破,他也只好装作糊涂。
无人知晓,当这人主动联络他之时,他是有多么的开心,哪怕那人是让他去帮助自己的徒弟。
所以他当即便放下手头上的事,马不停蹄赶了去,后来更是为了这人才留在此地。
若是两人未将那层窗户纸捅破,他确实没有资格过问这人的事,可如今这人既已与他心意相通,那便不该对他有所隐瞒。
也因此,他方才见莫飞鱼的神色不对,心底的直觉让他有一股莫名的不安感,他这才不顾唐刃劝解,执意想要偷听。
虽说如此行为属实不当,可他也庆幸自己方才都听见了,否则这人必然是要瞒着他的。
然而他嘴笨,此刻分明不是他无理,却又说不出辩驳的话来,只能道:“无论你要做什么,我皆随你,不要抛下我。”
说到这时,他语气倒是有些可怜兮兮的,像是生怕会被这人抛弃一般。
莫飞鱼看着他,心中正在思索的满腹冷语,顿时止住,半晌后,他终究还是轻叹了声:“随你,你日后莫要后悔才是。”
卓雁昭面上顿时露出笑来,无比坚定开口:“此生不悔。”
他虽不会说什么动听的情话,可这话听在莫飞鱼耳朵里,却还是让他面上一热,心中更是如同暖流淌过。
此刻,面对这个满心满眼皆是自己的人,他刹那间便明白了,为何自家徒儿会为了那姓唐的如此疯狂。
........
巳时,一辆马车缓缓驶出京城,向西而去。
车上四人两两相坐,一时间,倒显得车厢有些狭小。
马车出了城,行了好一会儿,莫飞鱼这才问向自己对面的君卿:“如此神神秘秘,究竟是要去何处?”
今日早间,他与卓雁昭作出决定后,四人便一同用膳,然而,用过早膳后,君卿却邀两出城,只是未说明要去往哪里。
他想着在府中左右也是无事可干,自是应下了,只不过如今出了城,那两人仍旧未说要去往何处?
听自家师父问起,君卿却淡笑着,卖起关子来:“师父不妨猜猜看。”
莫飞鱼倒真是在心底仔细想了想,这附近有什么可玩乐的地方。
可惜他对京城并不熟悉,沉思片刻后他摇头:“猜不出。”
君卿看了他一眼,在他好奇的目光下,缓缓开口:“等到了地儿,师父就知道了。”
莫飞鱼一听,当下抬手在他额间轻轻一弹,故作恼意道:“好啊,什么时候也学会消遣你师父我了。”
他说这话,语气里明显含着笑意,那一下也是不痛不痒的。
看出他们是在玩闹,可唐刃还是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君卿的额头,见那上面连个印子都没留下,这才移开视线。
莫飞鱼见此,轻啧了声,还不等他再开口,便觉得手上一热,低头一看,卓雁昭已将手覆了上来。
他偏头瞪了一眼那人,却未将手挣脱开来,任由那人握着。
自打出了府,君卿与唐刃的手就没有放开过,此刻见他们也同样如此,他装作未曾看见,只淡笑开口:“保管是师父未瞧过的。”
这话倒是不假,军营重地,即便是本领高强的江湖人士,也不是轻易可以入内的。
莫飞鱼听了只笑着不语,他只当此次出行,单单只为了游玩。
今日天气晴朗,头顶上的日头也是格外的大。
车厢中人多,便免不了闷热起来。
因此,出了城,唐刃与卓雁昭便将各自身后的帘子撩了起来。
此刻清风吹过,君卿垂在身前的长发瞬间扬起,露出那节细白的脖颈间,红痕似落梅一寸寸蔓延开来....
莫飞鱼此时抬眼,恰好看见,他目光不赞同地看了君卿一眼。
虽说过了月份可行房事,可看这印子便知他们过于激烈。
他虽未明说什么,可君卿还是一眼明白他是何意。
顿时,淡淡的绯色染上双耳,他有些责怪地抠了抠唐刃掌心,可却换来这人将他握得更紧。
唐刃与卓雁昭皆是沉默寡言之人,一路上,他们都极少开口,只安静听着君卿与莫飞鱼两人交谈。
一个时辰的路程一晃也就过去了,四人终于到了地儿。
只是还未到入口,马车便被巡逻的士兵拦下,也是这时,莫飞鱼两人才反应过来,他们究竟是到了什么地方。
听着外面的动静,唐刃掀开车帘,只露出半张脸来,语气平淡开口:“是我。”
拦下他们的是在营外巡逻的士兵,虽说唐刃只是新上任的将军,可那队正却是认得他的。
当下便收起武器,抱拳行了一礼:“将军,属下见过将军。”
唐刃放下帘子,那人立刻退开,马车继续前行。
待他们走远后,那人身后的小兵问道:“头儿,那位怎还带着人呢?”
按营中规矩来说,即便是将军,也不可随意带人进入。
若是带家属,也是要提前报备的。
闻言,那队正冷冷的看了那小兵一眼,却还是提点道:“不该问的别问。”
军中纪律严明,自然是有一套规矩的,可那些规矩也只针对他们这些普通士兵,像这种走了捷径的进来的,即便是大将军见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这边的插曲,君卿自是不知,面对莫飞鱼询问的眼神,他轻笑道:“阿刃说闲来无事,来此地转转。”
然而听了这话,莫飞鱼眼神却古怪起来:“你们可真是,胆大妄为啊!”
他即便是常年游走于江湖,从不与朝廷牵扯上关系,可也是知晓,这种地方,岂是他们可以轻易入内的。
君卿只笑而不语,很快便到了军营入口,此处须得亮出腰牌才可入内。
军营是依着山脚而建的,占地极为广阔,营内包含着训练场、兵舍、厨房、仓储、马厩等,足足容纳了五万多人。
马车进了里面,足足绕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