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了,都不在了......”
廖伟的声音沙哑而颤抖,枯瘦的手指紧紧攥住藤椅扶手,指节发白,仿佛要将那陈旧的木头捏碎。
他布满皱纹的眼角微微抽搐,浑浊的双眼泛起一层水雾,却又被他硬生生压了回去。
“团长,您要替她们报仇啊!”
这句话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刻骨的恨意和压抑了百年的悲愤。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变得粗重,仿佛光是说出这句话,就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李乘风静静地注视着他,眼神深邃如潭。
眼前的老人,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盾武士。
曾经挺拔的身躯如今佝偻如弓,一身修为尽废,连最基本的斗气都无法运转。
岁月在他身上刻下了无情的痕迹,唯有那双眼睛,还依稀残留着昔日的倔强与坚韧。
——没想到,他竟能活到现在。
——更没想到,他等了自己近百年,就为了这一件事。
听完廖伟的控诉,李乘风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两张熟悉的面孔——洪梓涵总是英姿飒爽地扛着权杖,杜晓芳则喜欢躲在队伍最后方安静地配药。
她们的笑声,她们战斗时的身影,她们临别时的约定......
全都化作了尘土。
“你说......”
李乘风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屋内凝重的空气。
他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血色,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他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清算旧账吗?
不就是为了让那些背叛者血债血偿吗?
“团长,她们死得太惨了......”
廖伟的声音突然哽咽,老人佝偻着背,整个人仿佛又苍老了十岁。
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块褪色的布条,上面沾满干涸的血迹。
“这是......晓芳最后留给我的......”
李乘风没有伸手去接。
他不需要看。
因为他已经闻到了——
虽然已经没有了危害,但上面残留的,是焚魂蚀骨的毒,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
屋内陷入死寂,只有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良久,李乘风缓缓站起身,衣袍无风自动。
“告诉我,是谁。”
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暴风雨前的海面。
廖伟抬起头,眼中迸发出惊人的恨意:
“是英雄同盟,还有......”
老人咬牙切齿地说出了一个个名字。
李乘风听完,忽然笑了。
那笑容温柔如春风,却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骤然下降。
“好。”
他只说了这一个字。
但廖伟知道——
某些人的末日,要到了。
李乘风的手从廖伟枯瘦如柴的手臂上缓缓收回,指尖残留的灵力如萤火般消散在空气中。
他凝视着这位曾经憨厚老实的老部下,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
“你的阳寿已尽,最多还有五个月。”
屋内陷入死寂,连油灯的火苗都仿佛凝固了。
廖伟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只是那双浑浊的眼睛微微颤动。
他早就感觉到了——每夜愈发剧烈的咳血,日渐模糊的视线,还有那如影随形的虚弱感。
老人缓缓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李乘风。
他不在乎自己还剩多少时日,他只想知道,眼前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团长,能否为他和她们讨回这笔血债。
李乘风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枚暗红色的丹药,丹药表面流转着诡异的纹路,散发出淡淡的血腥气。
“吃下去,你还能多活两年。”
话音未落,他左手并指如剑,一道精纯的灵力打入廖伟心脉。
“呃!”
廖伟浑身一震,佝偻的身躯猛地绷直。他清晰地感受到那股灵力在体内游走,修复着早已枯竭的经脉。
那些被废去修为时留下的暗伤,那些日积月累的沉疴,此刻都在被一点点抚平。
李乘风的眼神愈发冰冷。
那些人故意留廖伟一命,就是要让他生不如死地活着。
而洪梓涵和杜晓芳...他的指节发出轻微的爆响,屋内温度骤降。
“你已经很长时间不关心外面了吧?”
李乘风的声音忽然柔和下来,却带着说不出的无奈。
他太了解这些苟延残喘的人了——修为尽废后,能活着已是奢望,哪还有余力关注世事变迁?
廖伟低下头,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
这些年,他就像行尸走肉般活着,唯一支撑他的,就是期待眼前这个人出现的执念。
“现在可以关心一下了。”
李乘风忽然甩出一个小木头箱子:
“这些送给你,你看一下,我相信你应当知道其中的厉害。”
木头箱子落在廖伟膝上,轻若无物,却让老人浑身剧震。
他颤抖着打开箱子,只瞥了一眼就立刻合上,苍老的面容因激动而扭曲。
“谢...谢谢团长...”
廖伟的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清。他当然知道这些是什么——那是足以让整个佣兵界疯狂的秘宝,也是会招来灭顶之灾的祸根。
李乘风转身走向门口,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好好活着,”
他的声音飘散在夜风中:
“等我的消息。”
窗外,一轮血月悄然升起。
廖家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重病缠身的太爷爷廖伟,此刻竟佝偻着腰,毕恭毕敬地搀扶着那位年轻公子走出房门。
月光下,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竟焕发出异样的光彩,连脚步都比平日里稳健许多。
“太爷爷这是......”
廖平湘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往日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的老人,此刻竟能健步如飞地走在泥土地上,甚至比自己的父亲还要精神矍铄。
那年轻公子临上马车前,廖伟突然深深作揖,动作标准得如同城里的礼官。
马车缓缓驶离时,老人仍保持着躬身相送的姿势,直到马车消失在巷口,才慢慢直起腰来。
回到院中,廖伟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
儿孙们从未见过太爷爷如此锐利的眼神,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低下头去。
“都回去吧。”
老人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待众人散去,廖伟独自回到自己简陋的卧房。
昏暗的油灯下,他的目光落在床脚那个看似普通的木箱上。
老人颤抖着双手掀开箱盖,刹那间,整个房间再次被璀璨的光芒照亮——
箱子上面随意堆放着数百枚银光闪闪的银币,银币下却是铺满了晶莹剔透的斗气水晶和魔力水晶,每一颗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这些曾经在市场上价值不菲的宝物,此刻就这么随意地堆放在一个破旧的木箱里。
自从李乘风没有了消息之后,这些能量水晶也彻底失去了踪影,没有任何人能够再次制作这种灵物。
“吱吱——”
一只通体墨黑的灵虫从床脚下探出头来。
这只二级飓锋虫约莫两个巴掌大小,背甲上布满了玄奥的黑色纹路,六只复眼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它亲昵地蹭了蹭廖伟的手指,尖锐的口器中发出欢快的鸣叫。
廖伟苍老的脸上浮现出难得的笑容。
这是李乘风用“异虫附灵术”为他契约的变异灵虫。
依照李乘风的说法,这只灵虫还能通过血脉传承两次——只要用至亲之血重新契约,就能为家族再契约这个强大的变异灵虫。
老人轻轻抚摸着飓锋虫光滑的背甲,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知道,这些馈赠既是机遇,也是考验。
李乘风留下的不仅是财富和力量,更是一个重新崛起的机会。
“该让平湘那孩子来见见你了......”
廖伟低声自语,目光透过窗棂,望向远处渐渐昏暗的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