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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武二年秋,成都平原已经泛起枯黄,沱江如一条银带横亘在旷野间。只可惜这片深秋的美色,被一阵肃杀的铁马秋风所笼罩,明周两军在这里迎来了一场决定川蜀最终命运的大决战。

两军以沱江为界,分据两岸形成对垒之势。时维三秋,水位下降明显,人马可涉水而过,战事一触即发。

南岸堤坝后,明军统帅李玉承凝视着北岸的周军阵列,他身后的四万黔军将士已列阵完毕:百门火炮隐在土垒后,炮口直指江面;步军以鸳鸯阵为基,五阵结成一簇,长枪如林,狼筅带刺,阵形密不透风。

北岸,周军也早已列阵完毕。昭武皇帝骑着战马在阵中来回驰骋,不断鼓舞着士气,直到周军山呼万岁,他的脸上才展现出一抹病态的殷红。

这次,吴三桂不顾军师方光琛的劝诫,决意置之死地而后生,主动出击明军。他要让对岸的那些后生晚辈们知道,谁才是天下雄主!

吴三桂将中军帐下的一万五千步军,分为三个军阵,刚好呈现出品字形,并亲自坐镇阵中,指挥作战。随着中军令旗挥动,最前面的五千周军方阵踏过浅滩,开始涉水向南岸推进。水面刚好没过周军的膝盖,虽略有阻碍,但整个军阵却步伐沉稳,如同移动的墙垣,缓缓压向明军防线。

见到吴三桂如此狂妄,李玉承冷笑一声,随即下令炮营开火。

黎明的薄雾中,隐在土垒后面的明军火炮陆续被推了出来,并在炮营各级军校的指挥下,猛烈轰击江面。铁弹呼啸着砸进周军兵阵之内,在炸开的血雾里,残肢与断枪腾空而起。周军却似未觉,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推进,离南岸百步时,周军的弓营开始发威,箭矢如飞蝗般射向明军。明军前排虽然及时结成了盾牌阵,但仍有刁钻的箭矢,寻着盾牌空隙钻进去射杀士兵,最前面的两个五千人的鸳鸯大阵中,开始出现空缺。

“填阵!”,明军的基层军官们各自在自己防区内嘶吼着,后排士兵立刻补位,长枪再次竖起。

随着周军抵近阵前,中远程交锋终于结束,更为惨烈的近程拼杀开始了,刀斧与长枪碰撞,金属摩擦声刺耳欲聋。一名周军士兵被狼筅勾住脖颈,却在倒地前将短刀捅进明军士兵的小腹;明军藤牌手刚挡住劈来的斧头,身后的长枪手已刺穿对方胸膛,鲜血顺着枪杆流到掌心,烫得人发颤。

日头东照,短短半个时辰的拼杀,明周两军倒下了两千多人,双方军士逐渐杀红了眼,此时什么赏赐、什么军功都被他们抛之脑后,唯一想的就是弄死与自己捉对厮杀的眼前敌。

眼看着出击的周军方阵在明军大阵里,开始逐渐吃力,吴三桂知道再不增援,前阵会有崩溃之险。于是亲自率北岸的两个周军方阵开始渡河,增援南岸。此时两军已经绞杀在了一起,明军火炮怕误伤战友,已全部退至土磊后方进行炮膛降温。

没了明军火炮的阻滞,增援的两个周军方阵比先前的方阵更快渡过了沱江,并有效增援了交战周军方阵的两翼。

随着吴三桂领军加入战团,明军前方的两个鸳鸯阵,压力剧增。于是,李玉承再次下达帅令,也将后方备战已久的两个五千人大阵增援上阵。

明周两军三万多人在江岸展开拉锯,杀声震彻原野。

战至晌午,两军依然杀得难解难分,鲜血顺着江岸流进了沱江,将整个江面染成了一片血红。

周军攻势凶猛,却始终无法突破鸳鸯阵的核心,前排士兵如割麦般倒下,后续者又踩着尸体涌上。吴三桂立于阵后,看着己方兵力不断折损,眼神却愈发锐利。

他以身入局,试看谁能胜天半子?

巳时将至,周军兵力已折损近半,而明军阵线也被周军挤压的变形严重,战机已显。

就在此时,吴三桂突然令亲兵吹响牛角。北岸一处密林,一阵马蹄声如闷雷滚动,高德捷率领的一万周军精骑骤然冲出,如黑色洪流般,从侧翼浅滩疾驰而过。这些骑兵甲胄精良,快马轻刀,转瞬便冲过江面,然后一分为二,直扑明军两翼防线的薄弱处。

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如尖刀刺向豆腐。周军骑兵撞进明军侧翼,马蹄踏碎拒马,长刀劈断长枪,鸳鸯阵瞬间被撕开一道缺口。骑兵洪流顺着缺口涌入,明军阵线如被狂风撕扯的布帛,开始节节崩裂。侧翼步兵溃散的惊呼与骑兵的嘶吼混杂,防线已摇摇欲坠。

“玉帅,情况危矣”,驻马山丘上观战的参军张览急的满头大汗,他虽然猜测吴三桂还留有后手,却没想到这后手是一万骑兵。

“吴三桂这老狗真能忍啊,居然能熬到现在才放出骑兵。”

“周军骑兵至少披了两层甲,不好打呀~”

左右将校一时乱了阵脚。

李玉承却不急不慌的擦着佩剑,仿佛眼前的一幕早在他的算计之中。

明军前阵被周军骑兵来回两阵冲刺,就像被犁了一遍地样,士卒东倒西歪、军阵面目全非,行将崩溃。

当此之时,李玉承持剑勒马于山丘之上,对着身后仅存的一个军阵高呼道:“甲秀军的儿郎们,尔等刀枪是否还锋利?”、“尔等是否还记得当年的荣光?”

入川以来,一直极为低调的甲秀军此时爆发出了山呼海啸声,在指挥使陈邦傅的带领下,齐声呼喊:“杀敌!杀敌!”。

这支兵马自从被孙稷侠秘密调入黔军开始,就一直被李玉承不动声色的开始进行强化,从潭州金牛湾运来的甲胄,被李玉承大部分用在了装备甲秀军身上。如今的甲秀军,已经是黔军体制内,身披三层厚甲的重步兵。

眼见士气可用,李玉承再不犹豫,当即令陈邦傅率这支武装到牙齿上的甲秀军,向周军步骑发起了决死冲击。

陈邦傅一马当先,银甲在血光中闪跃,大刀劈落时,周军骑兵人马俱碎。身后的甲秀军也在陈邦傅的带领下,开始如楔子般扎进缺口,与周军骑兵绞杀在一起。

重步兵虽然早已经退出了历史的舞台,但不可否认的是,当它重新出现在战场上时,仍然是骑兵的天然克星。

一名甲秀军士兵刚砍翻一名骑兵,便被另一名周军从侧方撞飞,落地时仍死死攥着刀柄;周军骑兵的马槊刺穿明军士兵的胸膛,却被赶来的甲秀军乱刀砍断马腿,人马一同摔进血泥。陈邦傅肩头中了一刀,鲜血浸透甲胄,却浑然不觉,只知挥刀向前,硬生生在乱军中劈开一条通路。

明军军阵在甲秀军加入战场后,也终于稳住了阵脚,各级将校开始重新调度阵型。

高德捷见状,于是开始重新集结附近的三千骑兵,进行反扑。他的马刀卷起寒光,连斩数名甲秀军,直逼陈邦傅。两人马交错时,刀与剑碰撞出火星,陈邦傅被震得手臂发麻,高德捷也被剑风扫过脸颊,划出一道血痕,随后双方亲兵死死护住各自主将。甲秀军再次与周军骑兵展开血战,缺口处的尸体堆成了小山,周军骑兵的攻势终于得到遏制,战事重新变得胶灼。

战至下午,“秋老虎”开始毒辣起来,沱江南岸的战场已成熔炉,此时无论是周军还是明军,体力均已渐渐不支。两军统帅都知道,最后的角力开始了。

周军骑兵攻势渐缓,甲秀军虽折损过半,却如钉子般钉在缺口,鸳鸯阵在各军阵统兵官的呼喊中重新聚合。吴三桂看着己方骑兵从势如破竹到寸步难行,面色铁青——他的骑兵已失去锐气,而作为饵的步军大阵,此刻已不足五千。

末时,明军阵线终于稳住。甲秀军与残余的鸳鸯军阵合力,开始将周军骑兵逐出缺口,重新竖起长枪阵。周军骑兵折损近七千,剩下的三千人疲惫不堪,战马喘着粗气,再也冲不动明军的铜墙铁壁。

“陛下,再这么打下去,咱们的这点老底子就全没了”,方光琛泣血以告,声音显得无尽悲凉。

此时的吴三桂也知道大势已去,再战下去毫无意义,只会徒增伤亡而已。但是,他不甘心啊!!!

一念之间,他的心中闪过无数念头,但最终还是咬紧牙关说出了那两个字。

“撤军!”,这一瞬间吴三桂仿佛老了十岁,身上的新疾旧病也一起发作了出来,但他仍强撑着调转马头,从容领军撤退。

明军血战了一天,此时也没有余力再追击周军,只能任由周军残部离去。

夕阳西沉时,战场终于沉寂。沱江南岸,尸横遍野,稻秆被血浸透,踩上去黏腻作响。这一战,明军四万将士折损过半,甲秀军仅余两千人,且人人带伤,却牢牢守住了阵地;周军先胜后败,两万五千兵力只剩八千,骑兵损失惨重,再也无力将明军驱除出成都平原。

此时此刻,成都如同一个玉体横陈的美人,只等胜利者前去临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