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伽美什闻言，本就燃烧着怒火的黄金瞳骤然一缩。
“狂妄的猴子！”
他咆哮着，周身的神力不再有丝毫保留，化作汹涌的金色风暴冲天而起。
整个庭院的地面都在这股力量下微微震颤，无数细密的裂纹以他为中心蔓延开来。
他手中的巨斧——开辟之斧，嗡鸣作响，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辉。
孙悟空咧嘴一笑，那笑容里满是棋逢对手的酣畅淋漓。
他将金箍棒扛在肩上，身形微微下压，像是一张拉满的弓。
“这才像话！”
话音未落，吉尔伽美什的身影已化作一道金色闪电，瞬间跨越数十米的距离，出现在孙悟空面前。
“给本王——消失！”
开辟之斧携着开天辟地之势，当头劈下！
这一斧，仿佛连空间都要被撕裂。
“来得好！”
孙悟空不退反进，手中的金箍棒迎风暴涨，化作一根擎天巨柱，自下而上，悍然迎击！
“轰——！！！”
庭院中央，一金一红两道光芒轰然对撞，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的巨响。
刺目的光辉让一旁观战的李毅飞和布拉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海啸般席卷四方，将庭院的地面硬生生掀起一层，草皮与泥土被尽数卷上天空。
光芒散去。
只见孙悟空依然稳稳地站在原地，单手持棍，扛住了那石破天惊的一斧。
他脚下的地面完好无损，仿佛那恐怖的冲击力对他而言不过是清风拂面。
反观吉尔伽美什，他被一股巨力反震，身形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
双脚在地面上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直到撞在远处的病栋墙壁上才堪堪停下。
“噗——”
他喉头一甜，一口金色的神血喷了出来，握着巨斧的手臂剧烈颤抖，虎口已然崩裂。
“怎么……可能……”吉尔伽美什的眼神中，除了不甘与愤怒，更多的却是一种无法理解的混乱与迷茫。
他感觉自己的力量正在流失，不是那种战斗后的消耗，而是一种……从根源上的溃散。
孙悟空收起金箍棒，扛在肩上，吹了吹棒子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杂种王，你不行啊。”他撇了撇嘴，“力道越来越散了，跟没吃饭一样。”
这一战，胜负已分。
庭院中弥漫着压抑的挫败感，吉尔伽美什没有再像往常一样怒吼着冲上来，
只是靠着墙壁，粗重地喘息着，眼神中的光芒忽明忽暗。
林七夜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抬起眼，目光穿透虚无，清晰地看到孙悟空头顶那几乎快要满格的进度条。
【治疗对象：孙悟空】
【病症：心魔滋生，封印反噬】
【治疗进度：90%】
孙悟空的力量在一次次战斗中得到宣泄和梳理，
心魔早已被他强横的战意磨平，如今只剩下最后一点封印的余波需要处理，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而另一边……
【治疗对象：吉尔伽美什】
【病症：神格崩坏，认知错乱】
【治疗进度：42%】
停滞不前。
自从突破40%之后，这个数字就再也没有动过，
甚至在最近的几次战斗后，还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倒退迹象。
一场看似正常的切磋，在林七夜这位“主治医生”眼中，却暴露出了致命的问题。
“他的情况不对。”吴痕的声音在林七夜耳边响起，一如既往的冷静。
“嗯。”林七夜点了点头，
“正常的战斗治疗，就算进展再慢，也不可能完全停滞，甚至倒退。”
“他的病，根源不在他自己身上。”
吴痕的目光落在远处沉默的吉尔伽美什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外力干涉？”
“很有可能。”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多言，径直朝着吉尔伽美什的病房走去。
病房内。
吉尔伽美什没有开灯，只是独自一人站在窗边，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庭院景色。
他那身华丽的黄金铠甲早已褪去，只穿着一身普通的病号服，
但那股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却依然让他显得与这里格格不入。
他没有回头，似乎早就知道林七夜和吴痕会来。
“本王输了。”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那只猴子，确实很强。”
“你今天不在状态。”林七夜开门见山。
吉尔伽美什沉默了片刻，发出了一声自嘲般的轻笑。
“状态？本王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也好得前所未有的……混乱。”
他转过身，那双黄金瞳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明亮，
但此刻，里面却充斥着一种罕见的疲惫与烦躁。
“院长，本王问你一个问题。”
“说。”
“人的记忆，会被强行塞进别的东西吗？”吉尔伽美什的声音很沉，
“一些……不属于你的画面，不属于你的声音，甚至不属于你的情感。”
林七夜和吴痕的心同时一沉。
来了。
“最近，本王的脑子里，总是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吉尔伽美什揉了揉眉心，似乎想把那些“杂音”给驱赶出去，
“有时候，本王在挥动斧头，眼前看到的却不是那只猴子，”
“而是一片燃烧的废墟，耳边听到的也不是兵器碰撞的声音，而是无数人的哀嚎。”
“乌鲁克的覆灭？”吴痕插了一句。
“不。”
吉尔伽美什断然否定，
“那不是乌鲁克。”
“本王很确定，那不是本王经历过的任何一场战争。”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但故事里的愤怒与绝望，却又真实地灼烧着本王的灵魂。”
他顿了顿，语气中透出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茫。
“有时候，本王甚至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现实，哪个……才是被塞进来的幻觉。”
一阵冷风从没有关紧的窗户缝隙中吹了进来，
卷起了地上的几片落叶，仿佛要吹散这位古老王者摇摇欲坠的尊严。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林七夜和吴痕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精神侵蚀。”吴痕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而且是更高明的手段。”
“不是直接攻击，而是像病毒一样，”
“将虚假的信息‘嫁接’到他的记忆和认知里，让他自己从内部开始混淆、崩溃。”
林七夜的眉头紧紧锁起。
他想到了一个人。
梅林。
那位被困在时间囚笼里，精神被“外神”污染的亚瑟王之师。
吉尔伽美什现在的情况，和梅林当初何其相似！
只不过，侵蚀梅林的是“外神”，那股力量庞大而直接。
而侵蚀吉尔伽美什的这股力量，更加隐蔽，更加诡异，如附骨之疽，杀人于无形。
“有办法处理吗？”吴痕问道。
林七夜摇了摇头：“根源找不到，就没办法根治。现在能做的，只有帮他维持清醒。”
他看向吉尔伽美什，沉声道：“你感觉，在什么时候，这种‘杂音’会减弱？”
“战斗的时候。”吉尔伽美什毫不犹豫地回答，
“当我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与那只猴子的战斗中时，那些该死的东西就会暂时消失。”
“那就继续打。”
林七夜给出了自己的建议，“打到你分不出半点心思想别的事情为止。”
“用最纯粹的战斗意志，去对抗那股侵蚀你的力量。在你自己的精神世界里，你才是王。”
吉尔伽美什深深地看了林七夜一眼，黄金瞳中的混乱似乎被这句话驱散了些许，重新凝聚起一丝光彩。
“本王，明白了。”
林七夜点了点头，和吴痕一起转身准备离开。
既然找到了暂时的应对之法，那接下来，就是想办法揪出那个幕后黑手了。
然而，就在他走到门口，手即将搭上门把手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瞥向了窗外。
他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吴痕察觉到他的异样，也顺着他的目光朝窗外看去，瞳孔骤然收缩。
窗外，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变得阴云密布，灰黑色的云层翻涌着，像是煮沸的浓墨。
紧接着，一滴、两滴……殷红如血的雨点，悄无声息地从天而降。
血雨，落在了诸神精神病院的庭院里，却仿佛没有实体，
穿透了草地与建筑，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诡异的景象，并非真实存在，更像是一幕被强行投射到他们眼中的幻象。
血雨之中，庭院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最终变成了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城市废墟。
断壁残垣，钢筋裸露，死寂的气息扑面而来。
而在那片废墟的中央，一个瘦小的身影，正静静地站立着。
那是一个少年，他穿着破烂的衣衫，怀里抱着一个同样破烂的兔子玩偶。
他抬着头，任由血雨冲刷着他毫无生气的脸庞，
一双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盘旋在废墟上空，一只寻觅腐肉的秃鹫。
那眼神，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虚无的死寂。
画面诡谲得令人心悸。
镜头仿佛在这一刻无限拉近，聚焦在了少年怀中的兔子玩偶上。
玩偶的一只纽扣眼睛早已脱落，只留下一个黑洞洞的眼眶。
就在此时，那只完好的、由玻璃制成的残破眼珠，竟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
仿佛有一双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眼睛，正透过它，冷冷地注视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