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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有人突然出声,把我和张艮书都吓一跳。

“谁?有本事出来,少在暗处装神弄鬼!”

饶是张艮书也没发现平台上还有人在,但他反应很快,一惊之下立即拔出尖刀,站到我前面戒备,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二哈气质一扫而空,此刻他周身气势凌厉,颇有几分张家人睥睨四方的锋芒,一副想刀人的模样。

想来他今晚诸事不顺,弄丢了张有药不说,还受人暗算,心里不免有些应激,以至于没听出来对面是谁,但我瞬间反应过来,这声音好熟悉,是黑瞎子师傅,真是的,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热衷于躲猫猫呢?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么?

我伸手捏上张艮书肩膀,示意他放松,“别紧张,自己人。”

张艮书回头看我,眼中还是半信半疑,利刃只放下一半,果然见黑瞎子师傅甩着手腕从黑影里走出来,恬不知耻的笑着,“是我,是我啦。”

我忍不住冲他翻个白眼,看样子在我们之前他就已经上来了,只是一直没出声,活像个阴暗的扑棱蛾子暗中观察,也不知他是收到了闷油瓶的信号,还是自行发现了什么,亦或是被人引上楼顶?

看来他在楼梯间也遇到了埋伏,没什么事吧?就着手机亮光,我发现他老胳膊老腿都在,目测还好,暗自松口气。

张艮书长年游离在外,跟黑瞎子不熟,虽然他可能跟在张有药身边见过面,但两个人应该没搭过话,这会他终于辨认出那副标志性的墨镜,顺手把刀收起来,低声抱怨道,“你这位朋友的爱好不走大路啊,深更半夜还带副墨镜,不怕看不清么?”

那是因为黑瞎子的眼睛跟我们不一样,但这事我跟他说不着,也懒得多费唇舌,于是随口应付一句,“他叫黑瞎子么,又不是正常人,属于夜行种,你就权当他是只大黑蝙蝠吧。另外,你没见过还有瞎子出门点灯么,纯粹个人爱好,不予置评。”

张艮书退到我身后去,继续小声嘀咕,“瞎子点灯有用么,半夜出门做什么?锻炼身体?”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放松张艮书的话唠属性又现原形,再加上这次见面跟上次心情不同,我这回也终于跟他一来一往贫起来。

黑瞎子当然全都听到了,他走过来,表情有些无语,接了句,“既然是瞎子,白天跟晚上出门又有什么区别?顺便提一句,其实我不瞎,也不聋,再当面蛐蛐我,当心我痛扁你们哦。”

张艮书连忙做了个封口的手势,紧紧闭上嘴巴。

真怂啊,我晃晃手机,又照回来,用指尖小心戳了下那黑乎乎的东西,然后将手指送到鼻底,仔细嗅嗅,好像闻到一丝淡淡的骨质焦糊味。

他说这是人,我转头问他,“你认识?你们很熟吗?”

都烧成这样了,他说是木雕泥塑我都信。

黑瞎子扯起嘴角笑了笑,“你这问的,好像一个烂俗的恶梗哎,确实是十成十的‘熟人’,但不是我的熟人。小丫头片子在这里,或许会有点头绪。至于他的名姓,恐怕你要去问晓山青。”

我皱起眉头,几乎不敢想象一个人烧成这样要多痛苦,而且时间绝不会短,如果这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的临终惨叫大概能将山中野兽尽数惊醒,整个温泉酒店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晓山青的人,我叹口气,这世上长成这么一大坨的人真不多见,恰好我不久前刚刚见过。

上次山中的姚小小比这个人还要高大壮硕,周身覆满骨板黑刃,还沾有剧毒,几乎无人能敌,连闷油瓶也只能招架无法破防,最终被小花一发信号弹高温引燃,消失于烈火之中。

这人情形与之不同,并未完全化为灰烬,更像烤焦的法棍面包,表面硬硬脆脆的。我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的体型确实比庞大的姚小小要小一号,没有那么肥胖,也没有那么多油脂,体表同样覆有一层坚硬的骨板,被高温烧到碳化,但不知为何火焰突然熄灭然后冷却凝固了。

我不禁皱眉,“又是晓山青造出来的大怪物?左一只,右一只,他到底想干什么,怎么好端端的又原地炼化了?”

这次可不是小花的杰作。

跟着如此没有人性的boss,他的手下也真是倒了血霉。

“谁知道呢?”黑瞎子耸耸肩,围着那个黑色的物体打转,嘴里含糊不清的唱起来,“坏种的心思……你别猜,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不明白……”

可能物伤其类吧,想到这曾是一个人,我还是有些浑身不自在,不由倒退一步,心想对着此情此景他还能唱两句,也真是不世出的人才。

黑瞎子转完圈,曲起手指梆梆敲了上去,他用的力气稍微有些大,一下就敲出来个小洞,还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手机光照过去,我和张艮书看向他,三分无语,七分疑惑。

黑瞎子冲我俩笑一下,“不好意思,我手贱。”

话虽如此,他扭过头就敛起笑容,看那小洞引起一阵连锁反应,咔嚓声不绝于耳,细细的裂纹往四下里飞速蔓延。

不出几秒,那团黑漆漆的遗骸就碎的彻底,仿佛化作片片乌黑的飞羽,噗的跌落在地,腾起一大片黝黑的薄雾,随之散开的还有一种不可名说的气味。

我们三个立即捂住口鼻,往后退出好几米。

等黑雾终于尘埃落定,黑瞎子叹口气,“尘归尘,土归土,可惜这里上下不接地气,周围还都是电器设备,实在算不上安魂的善地,不过左右都是横死,安不安也无所谓啦,纵使骨为尘,冤名不入土,要找,就去找那个送你上路的人,跟我们没得关系。”

“你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深更半夜,荒山野岭,千万别搞封建迷信,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捂着口鼻上前,发现地上那些细灰洒落的痕迹着实有些奇怪,仿佛精心设计过一样。

张艮书过来看一眼,嚯一声感叹道,“这烧出来的灰可真细啊,一点骨茬都没有,颗粒均匀,质地细腻,怎么做到的,羡慕。”

“羡慕?我还见过烈焰焚天,飞灰闭目,一直烧到虚无,顺便冶炼刀具的呢。”

“是吗?那应该很壮观吧,堪称人生绝路一大奇景,真令人十分羡慕,可惜无缘得见。”

“你是羡慕我还是羡慕亡者?难道你活得不好吗?老羡慕死人死法做什么?”

张艮书摸摸头,“抱歉,每个张家人走到最后都会选择自己心仪的死法,迄今为止我还没有找到满意的,一直在收集素材。”

我心头一跳,他看着年轻,但实际年龄可能比我爷爷还老,难道他已是暮年,死期将至了吗?

张艮书看我一眼,连忙解释,“别误会,我正年轻,大概还有百余年好活,我只是喜欢未雨绸缪,想着早作准备,百年后死的满意些。”

所以收集张家人的一百种死法,真的不嫌晦气吗?

“……绸你个头,你一定有病。”

活的长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怪癖,比如闷油瓶就不爱说话,我蹲下身去,再懒得搭理他。

黑瞎子早就凑过来看半天,地上的黑灰无风自动,落下来分散成一圈圈规整的年轮,看着像朵花一样,而且,虽然不见骨茬,但在灰烬里好像有种黑色的结晶体,偶尔映照手机灯光,还会闪动熠熠光芒。

黑瞎子拨动几下,挑出块微小的结晶在指尖捻动,轻声说,“未沦于泉壤,借命于朝露者,身如飞灰,骨血凝结,这是邪门术法,他被人,借命了。”

“什么?借命?”

我蓦然想起张有药曾经说过,晓山青就通晓什么借命的法门,看来一个人若是没了下限,则身边万物可用,追随他的手下也不过是用来续命的工具人罢了。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晓山青亲自追来了?他到底想干什么?张有药又怎么愿意跟他走呢,他们两个不是早就翻脸了么?”

我满心疑惑,可惜连张艮书也不能为我作答,张有药这个人活了不止百年,心思深沉着呢,他的所作所图不是我们这种凡夫俗子能够揣摩透彻。

“人和人之间,除去立场,还有利益。”

黑瞎子吹口气,一圈圈黑灰被轻轻带起,在光影里盘旋成一大蓬忽明忽暗的飞尘。

“难道,……?”

我欲言又止,还有些不愿意相信他一贯的立场会因为利益转换而轻易变动,什么恩仇,什么情谊,根本靠不住。

看一眼张艮书,他也正陷入沉思。

白天的时候张有药咯血昏迷,虽然很快恢复正常,看来不过是表面,内里已经虚烂透了,现代仪器看不出来,但他自己心中有数。

想来上天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而目标有望,死期却越来越近,他只想活下去,不得不跟晓山青再度合谋,甚至动用了伤天理的借命之术。

果然是这样吗?我心里沉重起来。

当生死取代善恶,为穷途末路的人打开生门的,竟然是他命定的宿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