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入邙山腹地时，秋雾正浓，白蒙蒙的雾气像纱巾似的缠绕在松柏间，远处的坟冢若隐若现，透着一股沉郁的古意。孙健勒住马缰，望着道旁一块歪斜的石碑，上面刻着“汉冢”二字，笔画已被风雨侵蚀得模糊：“都说‘生在苏杭，死葬北邙’，这山上的古墓怕是比树上的叶子还多。”
扶苏接过他递来的水囊，目光落在雾气深处：“方才在山下听老农说，半月前那场暴雨冲垮了西边的山梁，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夜里还有磷火飘出来，像是有古墓被冲开了。”
两人沿着泥泞的山路往西侧山梁走，越往上走，雾气越淡，渐渐能看清山坡上的冲刷痕迹——一道丈许宽的沟壑蜿蜒而下，沟底的泥土里混着些青灰色的砖块，砖缝里还嵌着些暗红色的漆皮，显然是古墓的墙砖。
“就在那里。”扶苏指着沟壑尽头的山壁，那里果然有个不规则的洞口，被藤蔓半掩着，洞口边缘散落着几块带彩绘的陶片，画的是车马出行的纹样，正是东汉的风格。
孙健抽出赵伯阳送的铲刀，拨开藤蔓往里探看，一股混杂着霉味与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点燃火把，火光映照下，能看到一条狭窄的甬道，墙壁上的壁画已斑驳不堪，依稀能辨认出宴饮、乐舞的场景，画中人物的衣袂飘飘，带着东汉特有的飘逸。
“这该是座东汉贵族墓。”扶苏走进甬道，指尖轻轻拂过壁画，“你看这笔触，与洛阳博物馆里那幅‘车马图’如出一辙，说不定是同一批工匠所绘。”
甬道尽头是间耳室，里面堆着些残破的陶俑，大多是侍女、乐师的造型，虽有残缺，却神态生动。孙健弯腰捡起一个陶俑的头部，发髻上还残留着些许朱砂的痕迹：“这些陶俑是彩绘的，可惜被雨水泡坏了。”
穿过耳室，主墓室的景象让两人倒吸一口凉气——墓室中央的棺椁已被冲得歪斜，椁板散落在地，里面的尸骨暴露在外，身上的玉衣碎成了无数片，珠玉滚落得遍地都是。更令人心疼的是，墓室两侧的石壁上，原本刻满了铭文，此刻却被人用利器凿得坑坑洼洼，不少字已残缺不全。
“是盗墓贼干的。”扶苏的声音带着怒意，他指着墙角的火把残骸，“这火还没完全熄灭，他们应该刚走不久。”
孙健蹲下身查看那些被凿毁的铭文，从残存的字迹来看，像是墓主人的生平记述，其中反复出现“南阳”“太守”“征西”等字样：“墓主人怕是东汉末年的南阳太守，说不定参与过征讨西凉的战事。”他忽然注意到石壁角落有个未被凿毁的“曹”字，笔画凌厉，与之前在白马寺遇到的曹姓公子玉佩上的字颇为相似，“难道是那伙人干的？”
扶苏点头：“极有可能。他们抢石经不成，便来这邙山盗掘古墓，真是丧心病狂。”
两人在墓室里仔细探查，希望能找到些未被破坏的文物。孙健在棺椁残骸下发现了一卷竹简书，虽被水浸透，却还能看清上面的字迹，是《孙子兵法》的残篇，其中几处批注与传世版本不同，显然是墓主人的手迹。
“这可是稀世珍宝！”孙健小心翼翼地将竹简分开晾干，“东汉的《孙子兵法》抄本，比后世的刻本更接近原貌。”
扶苏则在壁画的夹层里发现了一块巴掌大的铜镜，镜背刻着“长宜子孙”四个字，镜面虽已模糊，却能看出是上好的青铜铸造：“这铜镜该是墓主人的随葬品，被壁画挡住才没被偷走。”
就在这时，洞口传来响动，几个手持洛阳铲的汉子钻了进来，为首的正是那个在白马寺被他们教训过的曹姓公子。看到孙健和扶苏，他先是一愣，随即露出狞笑：“真是冤家路窄！把你们手里的东西交出来，本公子可以饶你们不死！”
“盗掘古墓，破坏文物，你就不怕官府追究？”孙健将竹简紧紧抱在怀里。
“官府？”曹姓公子嗤笑一声，“我爹是洛阳都尉，谁敢追究？识相的赶紧交东西，不然我让你们变成这墓里的新鬼！”
汉子们纷纷亮出利器，步步逼近。孙健与扶苏背靠背站在一起，孙健握紧铲刀，扶苏则捡起一根断裂的椁板，两人虽赤手空拳，眼神却毫不畏惧。
“上次在白马寺没教训够你，看来得让你知道什么叫规矩。”扶苏的声音冷得像山涧的冰。
曹姓公子被激怒了，大喊一声：“给我上！”
汉子们蜂拥而上，孙健铲刀一挥，精准地打在最前面那人的手腕上，洛阳铲“哐当”落地。扶苏则抡起椁板，将另一侧的两个汉子逼得连连后退。曹姓公子见状，亲自提刀冲了上来，招式杂乱无章，显然没什么真本事。孙健侧身避开他的刀，反手一铲刀拍在他背上，打得他一个踉跄，扑在散落的玉衣碎片上。
“还敢嚣张吗？”孙健用铲刀指着他的咽喉。
曹姓公子疼得龇牙咧嘴，却依旧嘴硬：“你们等着！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马蹄声和喊杀声，原来是洛阳令带着衙役赶来了。为首的老令官看到墓室里的景象，气得胡子发抖：“曹子桓！你竟敢带人盗掘古墓！你爹就是这么教你的？”
曹姓公子看到父亲的同僚，顿时蔫了，瘫在地上说不出话来。老令官对着孙健和扶苏拱手道：“多谢二位壮士护住了墓中文物。这曹家和西凉的盗墓贼勾结，专在邙山盗掘古墓，我们追查了许久，今日总算人赃并获。”
原来这曹姓公子不仅抢石经，还和西凉的盗墓团伙勾结，他们经常合伙作案。利用父亲的权势掩护，在邙山盗掘古墓，将文物偷偷运往关外贩卖。今日若不是孙健和扶苏碰巧撞见，这墓室里的竹简和壁画怕是也要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