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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少天。

时间在这里像被冻住的湖面,外头风雪日复一日,却再也掀不起浪花。我们每个人都在按部就班地忙碌着,从起床到熄灯,从煮汤到搬运,从整理物资到巡检临时营地,动作熟练得近乎本能。

一开始大家还会抱怨几句,说什么“这是训练吗”“我们算哪门子的后勤”,后来连抱怨都省了。声音被寒风磨平,表情被蒸汽和疲惫抹去,整个人都成了这片营地的一部分。

我也一样。

早晨醒来,穿上那身被火光烘得半干的外衣,照例去锅边添料、清点补给。

阡陌会在我身后默默跟着,熟练地整理器具,把冻得发硬的汤勺泡在温水中软化,再把药材分门别类放进小箱。

机甲系的那位则负责搬运重物,他的表情始终没什么变化,像一台调整良好的机器,连呼吸都规律得近乎整齐。

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们就各自蜷缩在睡袋里。风吹动帐篷布的声音,和远处军械车启动的低鸣混在一起,成了永不停歇的背景音。

有时候我会睁开眼,看见帐篷顶微微晃动的阴影,火光从外面照进来,映出淡淡的橙色线条。那一刻我甚至会恍惚,仿佛这一切从未改变过,从来如此。

我们煮着汤,修着设备,处理着后勤事务,偶尔被调去搬尸体或清理残骸。日子被无数重复的动作揉碎、碾平,直到失去形状。

阡陌也变了。

他不再多话,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露出羞涩的笑,只是偶尔在夜里递给我一杯还冒着热气的水,或者轻声提醒:“你今天还没吃东西。”

那声音温和,却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有一次我照镜子,看见自己,差点认不出来。

脸色被风雪刮得发白,唇角干裂,眼神空无波澜。那一瞬间,我意识到——我也正在变成这营地的一部分,变成那些忙碌、沉默、无名的身影之一。

风依旧在吹,锅里的汤依旧在咕噜作响。没有人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也没人再去问。

一切都在运转,规律得近乎温柔——

温柔到让人忘了自己。

那声压抑的哭声,是在深夜最安静的时刻传来的。

帐篷外的风被雪压得低沉,吹得绳索吱呀作响,而那一声哭——像是藏在这些声音底下的一道裂缝,从缝隙里渗出,模糊、闷痛,却异常清晰。

我睁开眼,四周昏暗,只有取暖炉的红光在一闪一灭。那种压抑的哭腔混着呼吸,被硬生生堵在喉咙里,带着窒息的气音。听不出是谁,只能感觉到那份想要极力压制的情绪。

我支起身体,想看清外头,却发现帐篷的影子在晃。

风吹起一角,微弱的雪光照了进来,落在阡陌的睡袋上。

他没有动。

机甲系的那位也睡得死沉,呼吸均匀。那哭声从另一顶帐篷的方向传来,却被风一阵阵切断,忽远忽近,像漂浮在风雪之间的幻听。

我屏住呼吸听了一会儿。那哭声变成了低低的呜咽,似乎有人在咬着布、或者手背,死死忍着。那种声音……我太熟悉。

战地上常有。

是活下来的那一个。

火光在炉芯里闪了几下,映着我的手背。那一瞬,我恍惚地觉得,好像是湖面在动。

那面被冰封了不知多久的湖,在那声哭里微微颤动了一下——不是破裂,却像是呼吸了一口气。

我看不清外面的雪,也看不清是谁在哭。

一切都被白光和风声吞没。

只是那股悲伤似乎渗透了进来,连空气都变得潮湿。

那一刻我忽然不确定自己是醒着,还是在梦里。

恍惚间,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了,只剩那低低的、被压住的哭声。似乎醒了,又似乎比睡着着更加迷蒙。看不清。

还能够流出来眼泪吗?已经很奢侈了。

遥远了。

更像是从很深的地方传来的———不是某一个人的哭,而是整个营地。

已逝者和未逝者。

或许该称之为交响乐。

却真的没了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