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钰微微张口,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徐兴辉见朱钰如此,不禁摇头苦笑。
“朱大人,就你这般心慈手软见不得牺牲与苦难的人,又怎么成就大事呢?”
贾善听闻此话眉头一皱,看了看朱钰又看了看徐兴辉,将刚到嘴边的话又给吞回了肚子里面。
“朱大人,世界之人无非三等。猎人、猎犬与猎物罢了。”
“猎人决定何时打猎与打什么猎物,猎犬负责寻找猎物与撕咬猎物,而猎物只需要努力进食把自己喂饱,等待猎人到来猎杀自己而已。”
“猎物能做到最有骨气的事无非就是垂死挣扎一番,又或者是盲目逃命,但最终还不是要沦落为桌上烤肉。”
“猎物自己猎犬乃是常态,但是大人可曾听闻猎物袭击猎人的事?”
“狼群乃畜生也,畜生无智,只为饱腹。畜生尚且分高低贵贱,又何况贪欲满腹之人乎?”
说到此处他又是长长一叹,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一丝犹豫与不甘。
他复杂的神色,被贾善敏锐的捕捉到了。贾善见此,眉头又深一分,心中不禁盘算起来。
“民间有言,饥盼食,饱思屋,屋思妻,妻思妾,得妾又思乌纱帽,得了乌沙妄坐堂。”
“人的贪婪是永远满足不了的,只要世界上还有人存在,你就永远不可能做到你说的那般。”
“朱大人,你看到的只是百姓食不果腹,只不过是被欺压不得翻身,对,这的确是事实。”
“但是与其说是欺压,不如说是一种手段,一种抑制人性贪婪的手段。大人,如果他们翻身了,您觉得他们会如何?”
“呵呵“,朱钰未答,徐兴辉便自行笑出声来。
笑声停毕他才自顾自的说道:“如果他们真的翻身了,会比我等还凶残与狠辣。”
“先生果真是巧言利舌啊,能将剥削手段说成抑制手段,那是否还要一众百姓感谢尔等不成?”
这时贾善又开口说道,语气之中充满了嘲讽。
徐兴辉看了一眼贾善,眼中带笑。
“先生,我乃猎人,自有猎犬,猎犬从何而来?”
贾善一愣,遂即摇头苦笑。
徐兴辉见此不由又是一笑,:“诸君对手可不是我等,我等虽占大多土地金银,但是往往守护这些东西的人可不是我们。”
他的话满含深意,他的语气有些怅然。
“我等只需要掌控好猎犬每日饱腹之食,自有猎犬看家护院。”
朱钰这时也反应过来,坦白说,他前世不是那种学习特别好的人,也不是前世那种穿越就带皇帝属性的能人。
有时候他都在想,前世不论是小说世界还是网络世界,任何一个人穿越都是精通政治、军事、科学、制造种田等等技能。
网络上面对前朝皇帝总有人在那里高谈阔论指点江山,批评指责各位皇帝做得如何差劲,他有的时候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国人,自己是不是拖累了国人的水平。
就比如贾善与徐兴辉所说的话,许多话他都要仔细斟酌一番才能想通其中意思。
摇了摇头,朱钰抬头看了看贾善,虎痴、大牛、徐兴辉。
又看了看角落的夫妻二人,看了看门外的护卫。
朱钰起身看向徐兴辉,片刻后才开口说道。
“人心肉也,尚知情仇。君善于民,民亦敬之。君恶于民,民必惧之。然地久天长,民心亦变,不可挽之。”
“吾本一流浪乞者,本应冻死成骨,幸得良人相救,得以留此躯。本欲田间地头蹉跎一生,奈何未及耕地便杀人。杀人为之求活,奈何奈何。后见过万般苦楚,心亦痛之。”
“吾知世界本恶,人心亦贪。然民之纯粹,世界美之。”
“吾不求九五之最,只求民能饱腹,不畏寒之。”
“民如清泉,静则清,墨染则乌。”
“今百姓愚之、惧之、恐之、私之、漠之,不过君之贪之懒之惧之,诸公无能之。”
“钰求复夏家天下,全我百姓一心。即蚍蜉撼树,吾亦然往之。”
“吾唯愿天下之人,皆能复其本属之物。譬如百姓之尊严,匠人之敬誉,官吏之良心。”
说完便转身走到大门处,到达两个护卫身旁停下脚步轻声说到:“里面的东西,进去吃了,别忘了将地上二人放走。”
“诺!”
几人激动抱拳,不知是因里面的食物而激动,还是见到朱钰而开心。
就在朱钰刚要走出门时,身后却传来一声有气无力之音。
“大人留步,在下还有一语欲告知大人。”
朱钰一愣,转身复杂的看了一眼徐兴辉。
“先生有话直说便是。”
“吾有数言,欲换一子半女之命。”
朱钰听闻并未回答徐兴辉,只是这样注视了他良久。
“先生请说。”
朱钰还是开了口,他也好奇徐兴辉能说出什么话来。
“大人欲成大事,需懂得割舍。大人你得学会人不是人,人又是人。该杀者不杀,不该杀者却又杀之。”
朱钰眉头又是一皱,片刻后才开口说道。
“先生所说之话我记下了,不过……”说到此处他停顿了下来。
沉思片刻之后他才接着说道:“钰依记初心。”
说完便不再理会徐兴辉转身而去,而徐兴辉则是一脸灰败的瘫坐在椅子上。
过了不知多久,贾善的声音传入徐兴辉的耳中,将他坠入深渊的灵魂给拉了回来。
“先生可有兴致与善一同进餐否?”
徐兴辉看了看微笑着的贾善,不禁摇头苦笑一声。
“稀里糊涂的,事情就成这番模样了。”
贾善微微一笑,“世间之事哪里那么多的根据与道理可言,更多的只是糊里糊涂罢了。”
徐兴辉此时兴致并不高,他语气低沉的问道:“先生,整个县城是否已经完全被掌控,包括所有能出入的路口?”
贾善点头,:“先生既然已经知晓,又何必多言。”
“如果我当时不思考其他,直接杀了朱钰,是不是还有一线生机?”
说到这里他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即又改口说道:“最起码不亏。”
贾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不过很快又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