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北连店村,无数火把在村内燃起,让原本还十分普通的村寨在深邃的夜色中看起来颇不寻常,村寨外围的入口有不少人把守,手里腰间都拿着或别着家伙。
一个火把扫了过来,滚烫的热气让韩林收回了目光,他前面的领众给了值守一个什么物什,以及一包银子,这是几个人的“入场券”。
验过以后值守一摆手,便有几个人走上前对他们进行搜身。
得了领众的指挥他们几个都没有带显眼的家伙,不过情报司可有不少的八门的家伙,无柄的短锋暗嵌在靴子里被脚踩住,很难被这简单的搜身搜出来。
草草的搜完了身他们便被放入,韩林几个人跟在领众后面往里走,村道上也四处都是人影。
李柱走过来低声道:“大人,这整个村子不是妖人便是妖人的亲眷。”
妖教的教徒被官府称为妖人,虽然有所预料,但韩林他们属实也没想到竟然一个村子都被闻香教给渗透,成为了其核心的据点。
范继忠也道:“这些教民都悖逆狂热之辈,便是兴兵伐之恐怕普通的官兵也难以落得什么好处去。”
“能做的这么大,怕是官兵刚一出动,这边就得了信儿,等到这里时也早就人去楼空了。”
几个人正低声说着,后面一阵马蹄和车轮声响,领众赶忙带着几个人让开,在路边躬身垂手。
几辆骡车从他们面前驶过,垂立间韩林微微抬起头看了看,有的车上拉着的是箱子,还有的拉着酒肉,而最后一辆则是一口棺材,看起来有些诡异。
越往里面走人就越多,几个人也不敢再说话,李柱在左,范继忠在右,而郭骡儿和领众走在前面,隐隐地将韩林护卫在了中间。
再往前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村子的正中心,这里是一片比较开阔的空地,平时就是里老召集村民集会或者晒谷的地方,但此时已经被鸠占鹊巢。
空地的正北面已经用木头搭起了一座简易的木台,上面已经有十来个人在坐着,但距离比较远,韩林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容。
许多人在台子下面围坐,韩林借着火光粗略地数了数怕不下有数百人之众。
怪不得昔日有人言,闻香教第一代教主王森:“欲兴作,则大工可刻期而成;欲财货,则千金可一乎而凑;一言传,一夕可达千里;一令招,指日可集万众。”
这凝聚力可属实是不一般。
一个接引迎了过来,在韩林的授意下领众给那接引偷偷地塞了一两的碎银子。
得了银子的接引会意,领着几个人来到了台下正中偏左的前排,用脚踹了踹原本坐在这里的几个人,低喝道:“去,滚一边去。”
用银子开路的几个人坐下,韩林这才看清台上坐着的几个闻香教头目以一个老者为首,这人体态清癯,满头银丝在火把下晶莹透亮,颌下的长须也是一样的白,时不时捋一捋。
搭配一袭葛布道袍,看起来极为仙风道骨。
与他挨着坐的,从体型上来看竟然是个女子,不过那女子用厚纱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其他几个人也神态各异,正在交头接耳地低声说着什么。
又过了大概盏茶的功夫,除了零零散散的人还在入场以外,大部分都已经坐了下来,那老者似乎不愿意再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似乎是响应他的动作,原本还嗡嗡作响的场地,瞬间就鸦雀无声。
老者负手缓慢地走到台子的前面,冲着下面躬身揖手,起身后朗声说道:“诸位新老教友请了,老母新近显圣,予教主言‘造恶祸相连,骨肉满山川。”
台上有人不适时宜的问道:“敢问掌经总引,老母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林才知道,这老者竟然是个总引,也就是说教主下面最大的头目之一,而且其名号为‘掌经’,其任务应该就是妖书里的妖言。
果然这老者捋了捋胡须,脸色肃穆地道:“老母的意思就是乱世将至,到时候满地的尸山血海,天下无宁日矣!为何如此说?诸位可能不知道,西边已经大旱接连大旱,已经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
“再说近的,去年冬天的雪灾,永平府冻死饿死了多少人,今年春又发大水,麦稻也被淹了大半,而依我看,刀兵也不久也要到了!老母怜悯世人,这才显圣告诫。”
他的话音刚落,台下一阵窃窃私语。
如果说关中之地遥远,底下的教众还没有什么感觉,但说到永平府这里的灾祸那就可以用感同身受来形容了。
等过了一阵,台上的问声再次响起:“敢问掌经,老母既然显圣,可有什么破解之言?”
“唯有佛陀现,方保万世安!”老者将后半句的谶言颂出以后开口道:“如今三世正佛落在王门,未来佛若渡了八十一劫,便可让老母现世,降下真空家乡,使我等不贫无痛!”
三劫说和天盘三副说是闻香教的妖思,所谓三劫便是燃灯佛的九劫、释迦佛十八劫,未来弥勒佛的八十一劫,三副说便是将时间化为过去、现在以及未来三个时间点,燃灯、释迦、弥勒将轮流掌管天盘(即宇宙和世界)。
只要弥勒渡过了劫难,便会带着百姓奔向美好的未来。
而所谓的三世正佛落在王门,便是将王森、王好贤这两代教主比喻为了燃灯和释迦,而二人的被官府处斩称为应劫,如今二人已经回返了真空家乡。
而第三代教主则为弥勒,他才是关键。
不过第三代教主十分隐秘,既不知其为何人,又不知身在何处,只是坐在暗中遥控,复起闻香教。
说完这些,这掌经又开始说一些什么我等教民,想要回归真空家乡,就要帮助弥勒脱困化劫,当捐身纳银等等,说完他又当众表演了一番戏法儿,以彰显无生老母赋予他的“神力”。
闹得下边看得一愣一愣的,连李柱和范继忠看得眼睛都直了。
作为情报司的司主,郭骡儿不信鬼神之说,或者打心眼里就膈应这个,毕竟他干的事儿要是信这个,那精神早就崩溃了。
而韩林则是冷笑看着,这些戏法儿,其实后世早就被揭秘了,甚至他也会两个,但在此时却被这些愚氓教民奉为神术。
总经老者装了一会神,便要人开始捐纳银钱,说什么要为教主修金身以吸纳神力。
被逮着薅的韩林也没办法,又捐了三十两,还小声的对几个人说,千万不能被金士麟知道这事。
他们捐的可以说不少了,但有那狂热的不仅纳银,甚至还将自家的地契拿了出来,一并捐了。
等到看到几口箱子满满登登的,韩林才知道之前看的这玩意是来敛财的。
紧接着他又不禁在心中发出疑问,那口棺材是干啥的?
难道是为了防止被人窥探到,将银子藏在棺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