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声中降临。
寒冷的晚风在街道中穿梭吹拂,光秃秃的枝桠晃动着,彼此间碰撞发出声声的闷响。
“咔哒!”
踩在地砖上的声音清脆,随即便是逐渐密集的脚步声。
那是三名青年男女,身上穿着黑色的风衣,一袭装束宛若执行什么暗杀任务的刺客或是特工,为首的女子一头黑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额角些许碎发在夜风中荡漾,面孔上冷漠一片,宛若冰山美人。
在她的身后,是一个充满着野性的青年与一个看上去不太靠谱的女孩。
青年的皮肤稍显黝黑,一看便是长时间暴露在阳光下晒出来的麦色,一头凌乱的长发看着像是刚刚从什么深山老林里出来的野人,可是眸子里却是很柔和,带着一股不似对人释放的温柔。
女孩一头海蓝色的长发,在昏暗路灯的照射下像是深海的海底所映射的涟漪,很是好看,可是脸上却是古灵精怪的好奇,左看看,右看看,让人忍不住想要套个项圈在她的脖子上拴住,免得一个眨眼的功夫就跑丢了
这自然便是萧微、墨临与洛水妍三人。
“队长,前面的那间民宅便是信号的终点了。”
耳麦中传来了远在京都总局的乔小桥的声音。
带着厚重圆框眼镜的女孩盯着屏幕上逐渐接近的三个箭头和一个圆点,充当着路引的作用。
身前的桌子上,一袋打开的薯片和尚且冒着气的肥宅快乐水便是她今晚加班的动力来源了。
“这家民居之前发生过命案,疑似是长生天的人彼此间发生了冲突,后勤部在赶到之后,只在巷子里发现了户主的尸体,以及一具放置在出租车后备箱中得到女尸,户主的身份在管理局的档案中没有记载,不过那天晚上江北市发生了多起命案,出手的人不止一个,大概率是团伙作案,而且死的人中还有不少都有长生天身份。”
乔小桥将资料转述给她们。
“也就是说,这里大概率会是长生天的一处据点了?”洛水妍手中已经有水流在起伏转着圈。
“那家伙的定位一直在这里吗?”墨临看着前方的小楼,是很简单常见的民宅,两层建筑,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
墙壁上的墙皮已经脱落了不少,裸露出内里的青砖,上面有不知道是什么昆虫亦或者动物挖出了一个个小窟窿,筑起了巢穴。
墙角枯黄的野草在寒风中摇曳,可下一刻,它的根茎开始了疯长,向着墙内钻入,生长出了一个个分茎。
【德鲁伊】的催发之下,这些本该在来年的春天再次焕发出生机的野草在此刻违背了时令的自然规则,开始了异变。
没过多久,便已经爬满了院子。
“院子里没人,灯是关着的,看不清到底有几个人在里面。”墨临看向了一旁的萧微,报告着探来的情报。
“队长,要直接突入吗?”
萧微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她没有想到苏然竟然会只身一人选择用这种方式来找出郑君夏的落脚,难道他就不知道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给玩死吗?
不过总局那边的态度也有些不明,这一次的卧底任务本该已经就此结束了才对,可是今晚楚队长联系自己的时候,却似乎是在隐晦地告诉她,一切远远没有结束。
管理局与长生天之间矛盾已久,都这么些年了,也未曾真正分出个胜败来,虽然管理局一直占据着优势,可不代表着就能蔑视对方了,在硬实力上,其实双方的差距并不是很大。
就靠一个苏然,又能做到什么?
萧微不清楚楚升具体交给苏然的究竟是什么任务,可如今看来,剿灭右护法发现左护法行踪,这仅仅只是开始。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询问一番父亲,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可是在犹豫许久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身为管理局的一员,局长的指令还是要遵守的,哪怕是有异议。
而且至今来看,一切发生的事情对管理局都是有好处的。
她的目光中最后一缕疑虑缓缓散去,在夜风呼啸的路灯余光之下,缓缓探出了手掌。
【神启】于此刻降临,带着无法阻拦的威压落下。
“此处为囚禁你的笼,你当殒命于此。”
宛若梵音的低语之中,金色的链条迸发出耀眼的火花,自虚无中来,无根无源,宛若神迹。
在此刻,神的意志在此投下了注视,于是,无上的威力应召而来,赐予祈祷者以力量。
外层的围墙在刹那之间被击碎,迸溅的碎石仿佛带着岁月的哀鸣,彻底坍塌。
虬结缠绕的链条化作了一个牢笼,将整个小楼尽数包裹,并随之向上抬起,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之缓缓拔出地面,悬浮而起。
苏然猛然之间被惊醒,他错愕地将目光自被气浪顶飞出去的纸箱洞口望去,原本就碎裂的窗户外,耀眼的金色锁链让他下意识以为是白露赶过来了。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因为这颜色和形状都对不上。
“这是……”
安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呆滞。
“你没有看到这样的未来吗?”苏然微微一笑。
女孩松开了他,拖拽着锁链站到了窗前,望着下方庭院外的三人。
“这样吗……”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虽然有些偏差,但是……结果还不算坏。”
苏然的目光望向了卧室的方向,可是他却到现在都没有看到郑君夏的身影。
不是,这都被偷家了,还能这么稳地休息?
他怎么睡得着的?
地基的碎裂导致钉在地面的铁钉出现了松动,苏然用力一拽,铁钉直接被暴力拔了出来
荡起的锁链坠落在地面上发出一阵金属碰撞的清响,可是苏然在第一时间却奔跑到卧室门前,一脚踹开了房门。
他望着空空荡荡的卧室,愣在原地。
“没人?”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猛然狂奔向窗口,透过被宋驰撞碎的窗户望向下方的萧微。
“郑君夏不在这里!小心埋伏!”
像是印证着他的吼声,喷涌而出的密集毒雾自四面八方而来,强大的腐蚀性将覆盖其中的一切建筑物尽数腐蚀出了深黑色的表皮,坑坑洼洼一片。
喷涌而出的海水冲击向四周,在裹挟住毒雾的刹那,将之冲出了一片干净的空间。
被毒雾污染的海水带着腐蚀性冲刷向巷子,在地面与墙壁之上留下了大片的蚀痕。
“他竟然……在居民区选择动手?!”
苏然难以置信地望着下方正在发生的一切。
这是对方有意为之,还是仅仅是碰巧?
苏然的理智更相信前者,那么也就是说,那个家伙根本就不在乎会有多少的普通人因此而受到波及,只要能够达成目的,那么一切便是都可以利用的。
地面之下,大片的藤蔓钻出,向着四周散去,迅速确定着郑君夏的位置所在。
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洛水妍与墨临便出手了。
【警告!检测到异域之门开启,波动等级:b,您已处于波及范围以内,请尽快逃离,或寻求就近觉醒者分局请求救援。】
【您同样可以选择接受封禁任务,但请以自身安危为重,祝您平安生还,觉醒者:苏然。】
【警告!检测到异域之门开启……】
满眼的警报扑面而来,大团的迷雾在四周开始扩散。
“当~”
远处的广场上,整点的钟声回荡开来,本因为远离居民区而显得微弱的声音,在苏然的耳中却显得宛若奔雷。
【00:00:00】
视线在已经逐渐变换的巷子中搜索,可是却毫无所获。
郑君夏……不在!
他看到了那些毒雾的源头,那是一个个身躯畸形的普通人,在经过了诱发的异化之下,化作了一具具毒尸。
直至迷雾彻底吞没了视野,众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
“是时候了。”
遥远的钟塔之上,郑君夏远远看着那一处居民区中所发生的一切。
他本以为在管理局派来的A级现身时,便能够引发异域之门的出现的。
可是现实却让他遗憾,或许是与之前在江北市出现过b级异域之门的缘故,这片空间范围内,异域的出现提高了上限,故此,他选择换一个地方,距离城南远一些,以此拉开空间距离。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他所想的那般,异域在此处被成功引发了。
他的目光望向下方的广场,此刻,密集的人流涌入,可是他们的活动却显得极为僵直,不似人该有的样子,目光中满是呆滞。
这些尽数是被感染的毒人,难以言喻的异变将他们的细胞甚至是dNA都改变了,将人体尽数如同修改器一般修改,赐予其兽的体征,抛弃了人体的弱小,拥抱最为野性的狂暴。
随着他的指令下达,江北市各处早已埋下的棋子尽数暴动,城市各处毫无征兆地出现了畸变的普通人,宛若丧尸一般袭击着周围任何的活物,将病毒传播开来。
这个时间已经是人们休息的时间了,原本沉寂下来的城市在这一刻热闹了起来。
……
“谁呀!鬼叫什么?”
男人烦躁地朝着门外吼了一嗓子。
“这是发生什么了?”
妻子也被吵醒了,望着楼道的方向疑惑道。
“我去看看。”
男人起身,一身腱子肉在打开的白炽灯下显得极为明显。
这种扰乱居民楼的家伙,他不介意好好教训一番。
房门打开,楼道接触不良的灯光中,地上仿佛有什么液体在反射着光。
“谁这么没有公德心?乱倒水。”
他咒骂了一句,可是下一刻,猛然间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房门开到了一半便拉住了,像是门后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一般。
他疑惑地走出门,拖鞋踩在了液体中,借着闪烁的灯光看去。
撕咬着一个已然昏死过去的女人脖颈的老人松开了口,缓缓转过身,脸上满是血水。
老人空洞的眸子带着丝丝缕缕的血红,诡异地望着他。
“杀……杀人了!”
男人恐惧地后撤了一步,赶忙向着房内跑去,可是在关门的刹那,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关上。
门框上,一只手臂探入,在灯光之下,老人空洞的眸子望着他,宛若狩猎的野兽,森冷无比。
“啊啊啊!!!”
惨叫声撕裂天际。
……
开夜车的司机望着前方像是喝醉了一般的女人,靠边停下车,摇下了车窗。
“喂!美女,要不要打车?”
见对方走了过来,他探出了头,“美女要去哪儿啊?”
“嗬嗬!”
嘶哑的声音中,女人径直一口咬在了司机的脸上。
“啊啊!你干什么!松口!”
……
“妈妈,外面是在干什么啊?为什么这么吵?”
熬夜补作业的小女孩疑惑地侧头望向窗外,街道上一些发疯了一般奔跑的人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她看了眼闹钟上的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了,看来明天又是困顿的早上。
“这也没地震警报啊,怎么都朝外跑?”
女孩的母亲走了过来,也是很疑惑地看着窗外。
可下一刻,她们就知道原因了。
路灯下,一个宛若丧尸般的青年一口咬在了被追上的人的脖子,凄厉的惨叫声,自伤口处喷溅的鲜血在灯光下很是显眼。
恐惧涌上了母女俩的眼眸,几乎是下一时间便猛然将窗帘拉上。
……
诸如此类的事情,发生在江北市各处。
江北市分局。
项桓天疑惑地看着在训练场训练的白娅,对着旁边的月姬不解道:“这丫头是受啥刺激了?”
处理完济山市的事情后,与相识的几位分局队长聚了聚,他今天才与林木赶回来。
可是一回来就望看到像是变了性子的白娅,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这几天她一直这样,放着不管应该很快就会恢复了。”月姬耸肩,表示不需要过多地在意,“女孩子嘛,一生总有那么几年拧巴的时候。”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项桓天感觉自己不能真就置之不理了。
“谁知道呢。”月姬表示自己不清楚,“要不待会儿你问问她?不过我感觉这妮子大概率也不会和你说就是了。”
她瞥向了在一边装死人的林木,“你知道些什么吗?”
“啊?我?不造啊!”林木一阵摇头,脸上满是无辜。
“哦……是吗……”月姬嘴角叼着的烟蒂燃烧着,火花明暗交错。
林木满脸陪笑。
项桓天摸了摸脑袋,感觉哪里好像不对劲,但是又具体说不上来,总之就是很难受,有一种身边的人搞小团体不带自己玩了的苦闷感。
应该是……错觉吧?
角落里的花小荷缩了缩脑袋,自身的存在感再一次降低了数个档次。
“嗯?”项桓天突然打开了个人界面,看到了上面来自总局的信息提醒。
“出现了异域之门吗……还真是不让人闲着啊,这才刚刚忙活完……等等!b级?!”
沧桑的面孔上浮现出震惊,项桓天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几番确认之后,上面的信息毫无变化。
他抬起头,一旁的众人俱都面色严肃地望向他。
“……只能申请外援了,咱们没有那个能力处理这个等级的异域。”
b级的异域似乎是让月姬想起了什么极为不好的回忆,她的眼眸闪烁了几下,没有反对,点了点头,“确实,b级已经超出我们的能力范畴了……不过,为什么江北市会再次出现这个等级的异域?是谁引起的?”
“空!”
训练场的门被推开了,一身汗水的白娅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先是看了眼项桓天,可如今已经没有时间来谈欢迎回来的话题了,突然出现的b级异域必须尽快解决!
“项老大……”
“嗯,我们先赶去现场,确保不会有任何一只异种流入现世,随后等待支援赶到!”
当车库的大门打开时,整装待发的五人开始向着城东赶去。
火红色的保时捷开道,后方的老式桑塔纳紧随其后。
可还没有行驶多久,近乎瘫痪的交通情况便将他们堵住了。
“这什么情况?”林木呆滞地望着前方宛若地狱的城市。
车笛声四起,惨叫与嘶吼声遍地,厮杀随处可见,失控的轿车冲下了高架桥,径直坠入下方数十米距离的江面。
外形狰狞的怪物在随处袭击着路人,撕咬的鲜血遍地,甚至有的人被一拥而上,几乎分尸!
那些如同人类一般行走,可是却没有人类该有的外表,宛如各种生物拼接而出的怪异怪物,甚至上面大片的宛若毒斑一般的色彩艳丽的皮肤,像是在告诉着所有人,它们的身体带着剧毒。
“这些……都是异种?”
白娅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这么多?异域不是才刚刚出现吗?为什么这快?”
“所有人,下车!”项桓天当即下达了指令,“清理这些异种,必须要在支援赶到之前,将伤亡降到最低!”
“是!”
不用项桓天吩咐,他们也知道自己现在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行。
扭曲的空间开始撕裂,林木首当其冲,在下车的一刹那,手掌一划,前方大片的怪物便被直接分尸,淡绿色中掺杂着少量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
闪烁的电弧在跳跃着,大片的短剑自白娅的作战服下飞出,如同受到了什么无形的线的牵引,向着前方激射而去。
月姬在尝试着使用【心灵代码】之后,便发现没有任何的作用,这些家伙的意识是混沌无神的,仿佛操纵着它们行动的根本就不是灵魂,而是这空洞的肉体。
斩马刀之上燃烧起了幽绿色的烈焰,【地狱骑士】的天赋效果赋予于刀刃之上,能够将世间一切存在燃烧,化作地狱一部分的火焰升腾而起,仿佛是恶鬼在向着世间发出开战的号角,地狱的烈火在此刻燃烧于人间。
月姬随手从车内抽出了一把唐刀,虽然并不是总局天工阁出品,但是对上这些跑出异域的异种,还是绰绰有余的。
没有了异域所赋予的难杀的特性,即便是普通的凡兵,只要给它们造成了致命的伤害,也同样能够杀死它们。
这也是为何每当A级异域之门出现时,都会有部队驻扎四周的原因,只要它们敢踏入现世一步,那么在密集的长枪短炮之下,它们也只不过是纸老虎一般的存在。
这样的现象,曾经有一位学者在论坛上公开发表过,他有一个猜想,似乎异域与现世所遵循的世界规则是不同的,就好像不同国家的人那般,当离开了自己的国家,而来到异乡时,难免会水土不服,甚至是无法适应对方的生活节奏。
虽然这样的比喻并不恰当,但是大致意思还是能够理解的。
异种在异域之中所拥有的杀之不尽的特性,在现世将会失去,在离开异域的刹那,它们便失去了根,没有了力量的来源,虽然依然保有着恐怖的破坏力,但是却是能够被彻底杀死的,就仿佛是人们所难以理解的一种能量失去了对它们的传输,远离了复活点之后,它们也要在热武器下屈服。
杀戮几乎是一边倒的存在,这些异种完全就不是他们的对手,虽然强于普通人,身躯更是带着一股诡异的自愈能力,各方面数据也得到了加强,但是顶多也就是堪堪达到d级的地步而已,不堪一击。
可是耐不住……数量太多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林木都分尸得快怀疑人生了,“难不成异域之门已经完全跟现世打通了?”
“不可能这么快!”项桓天将一只怪物一分为二,燃烧的幽绿色火焰瞬间将对方吞噬殆尽。
“说不准是因为这一次的异域之门范围过于庞大,这才导致这些家伙跑出来的数量多了些。”
“项老大,你快看!”白娅颤抖着手指,指向了前方。
项桓天闻声望去。
那是一个瘫倒在地,不确定生命体征的普通人。
他的胸膛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喉咙上更是被破了一个洞鲜血流了满地,在那血水之中,五颜六色的毒菌不知在何时生长开来,那破开的内脏之内也发生了畸变黏稠宛若鱼一般的皮肤迅速填补着那一块的空缺。
在项桓天的目光注视中,他骤然间睁开了空洞的眼睛,撑起身,向着众人发出了嘶哑的吼叫。
“嗬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