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此之前,一场骚乱是在所难免了。
苏然看着许凡文等人迈入传送门,消失在楼顶。
他们确实没得选,因为这一次,苏然根本就没给他们选择的机会。
白露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随后也随众人离开了。
他什么也没有说,明白彼此的缘分到这里便该结束了。
他最后还是选择了管理局,或者该说,他从未选择过,而是一开始便是。
话说相信一个反骨仔会真诚投诚,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吧?
抱歉,我可是正规军!
站在这个角度看,郑君夏完全就是被吊打的样子,甚至在萧微故意拉开距离的情况下,落败是迟早的事情。
天赋或许没有最强,可只要是在适合的场景之下,便能够发挥出最大的优势。
若是萧微选择近战的话,很容易便会被郑君夏给阴了,病变病毒入体,谁胜谁败可就难说了。
而在此刻,完全将实验楼化作了轰炸区的萧微,很明显在此刻更加有优势。
或许在此之前,萧微都在观察着郑君夏,分析对方的天赋能力的弱点和劣势,至此刻,出手便是碾压。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苏然反而更加不理解了。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对方还没有准备好,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吗?
为什么郑君夏都这个境地了,还没有动静?
他到底是在等什么?
可是他终究对这位长生天的左护法了解太少了,即便怀疑对方留后手,可是却不清楚对方到底藏了些什么。
胸口一阵酥麻,看得出冯爽这一下的痛击是认真的。
不过大家一开始便是敌人嘛,现在只不过是撕去了这段时间以来虚伪的暧昧面纱,将赤裸裸的现实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如果他继续演下去的话,说不定在随后真的能够接触到那位神秘的掌柜的,完美漂亮地完成这一次的卧底任务。
可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不想演了的事实。
他怕时间久了,自己真的陷进去了。
这是一场立场之争,权利之争,用对与错去描述的话一开始就是一句笑话。
当战争上升到了团体的高度,个体的思想便已经不重要了。
甚至于一些有相悖观念的人,都是组织的叛徒、异端,放古代都该上绞刑台的。
苏然望着战场热闹的场面,愣愣发呆。
这一场战斗似乎到了现在已经没有悬念了……如果郑君夏继续这么下去的话。
“果然还是觉得不对劲啊……”
苏然沉吟着。
地面上的郑君夏反抗越来越微弱,在经历了数十分钟的轰炸之后,不断增生的肉球越来越干瘪,活像营养不良的丑橘,亦或者漏气的气球。
高空之上,一道远比之以往更加庞大的剑芒悍然砸落,仅剩下的半座实验楼也彻底随之倒塌,化作了废墟一片。
而在看地面上时,四分五裂的细胞凝聚的肉团溅落遍地,上面色彩斑斓的色块很明显是一片片的病菌,溅落的血水“呲呲”腐蚀着地面,留下一处处秃斑。
“结束了?”
苏然远远望着萧微自天际落下,踏入那一处废墟,片刻之后,没有任何的动静。
见没有危险发生,苏然径直翻下了楼顶,借助着墙壁上的梯子轻松落下地面,随后飞速向着实验楼的方向而去。
现场还未曾被管理局后勤人员接管,她只看到了萧微默默站在血水中,久久不语。
当他走来的时候,萧微方才有了反应,原本冷漠的目光微微泛起涟漪。
“辛苦了。”
女孩稍显清冷的声音传来。
“不辛苦不辛苦。”苏然摆了摆手,“怎么样,解决了吗?”
萧微轻轻摇头,“跑了。”
“跑了?”苏然一怔
她指了指地面上最大的一道沟壑深处,一个幽深的大洞隐藏在阴影里,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忽视掉。
“这处实验楼下方有地道,我不清楚是一开始就有,还是后来修建的,但是很明显,对方是金蝉脱壳,逃走了。”
废墟之中,萧微四处望着,最后收回了目光,“这里应该还有一个人的才对,可是她的气息不见了,不是死亡,是消失了。”
苏然思索,看来安静在之前寄宿被藏在了这里?
她现在又被郑君夏带走了,下次再想找到线索的话,就难了。
“这一次,我没想到会是你过来。”
沉默片刻后,苏然望着萧微开口道
一股莫名的隔阂感横亘在二人之间,苏然能够明显感觉得到。
是因为什么?
被时间冲淡的感情?实力所带来的鸿沟?
亦或者,她早已不在意那段友谊了?
苏然不知道,但是这种感觉很难受。
细想来,他们好像至今都没有坦诚布公地谈一谈。
“我……”
“李欣雅是个好女孩。”萧微淡淡说道,面上表情古井无波,“珍惜她吧,她是一个值得你珍视的女孩。”
突然提及的李欣雅让苏然将要说出口的话顿住了,他笑了笑,点了点头,“确实,学姐对我蛮好的。”
看来,有一些莫须有的执念,也该放下了,这么拖拖拉拉不干脆的样子,还真不像你啊,苏然。
他在心中隐隐自嘲着。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了……
“嗯。”听不出情绪的一声轻嗯,萧微缓缓转身,“这里在之后交给后勤部就好了,回去吧。”
苏然却是没有跟上。
萧微疑惑转身,望向他,像是在无声询问。
“突然想起来有东西落在楼顶了,你先走吧。”他挠了挠头,“我待会儿想回江北分局看看。”
萧微闻声没有说什么,跟匆匆赶来的后勤部人员进行了交接,随后便离开了。
苏然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他走出校门,没有选择朝着分局的路,反而向着城东而去。
手机开机后,他倒是不至于因为交不起车费而窘迫了。
打车一路来到了城东,一下车,萧条的街道便映入眼帘。
道路上没几个人,蹲在街角抽着烟的混混们不怀好意地瞄着这个方向,苏然没有在意,付了钱下车后,一路朝着旁边的巷子走去。
……
熟悉的院子,熟悉的小楼。
门前藏尸的出租车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是警察带走了还是后勤部解决的。
下午的骄阳显得有些刺眼,在街巷中洒落些许光点,却让人感受不到多少的暖意。
巷子逼仄,显得阴气森森。
他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小楼,没有走进去,只是转了个身,向着另一条巷子而去。
……
时间就像是尘封在泥坛子里的酒,当你注意到它,打开封口的时候,酒香四溢中,便开始了缓慢的蒸发。
当时间缓缓推移,一个分外狼狈的身影便踏入了小巷。
在他的身旁,手脚上戴着镣铐的女孩缓步而行。
“吱嘎——”
门没有上锁,木质的大门被推开,二人走入其中。
将门扣上门栓,郑君夏走入小楼,随手指了指客厅,“老实待着。”
说罢,他走向厨房,熟悉地从一个柜门中取出了一盒医疗包,随后将破破烂烂的外套脱掉,露出了皮肤上纵横交错的剑伤。
杀菌消毒、止血、包扎,一套流程下来,郑君夏的额头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浑身像是个木乃伊一般,他也不在意,套上外套之后看向了安安静静端坐着的女孩。
“你似乎一点也不紧张。”
“为什么要紧张?”安静看向他。
“如果不是我出手带走你,你可就死在那栋实验楼不知名的密室里了,你难道不应该对我说一声感谢吗?”
“向绑匪道谢?我没有这样的习惯。”安静摇头,恬静的面孔带着些许天然呆的傻气,“反倒是你,管理局既然已经追到了这里,那么你的结局就差不多已经注定了,现在平安送我回去的话,我或许还可以为你说几句好话,让你死得痛快些。”
郑君夏轻笑了一下,“你就不好奇接下来的大戏吗?帷幕拉开,主演已经登上去舞台,这个时候退席的话,可是会抱憾终身的。”
“你说过你在等管理局的人,可如今他们来了,你为何选择逃?”安静不解问。
郑君夏知道对方是在套他的话,所以没理会对方这个问题,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来这里也只不过是将对方转移,免得时机未成熟,便被管理局的人找到了。
在地面上打入了几个铁钉,将锁链固定,郑君夏便不打算理会她了。
“咚咚!”
就在他转过身的时候,小楼外的大门突然被敲响了。
郑君夏皱了皱眉,按理来说这里不会有人来的,为何会有人来敲门?
他走到大门口,迟疑着是否该开门。
“老乡在吗?社区送温暖啦!”
门外的人乐此不疲地一阵狂拍着木门,引来巷子不远处的一阵犬吠。
门栓打开,在拉开门后,郑君夏看向看门外的青年。
苏然冲着衣衫褴褛的郑君夏微微一笑,“双十二满减打折优惠哦!亲要不要服务?”
……
小楼内,脖子上拴着链子,跟安静一样,锁链的另一端被固定在地面上的苏然一脸不忿地瞪着对面坐着的男人。
“我要投诉!为什么我给我拴着脖子?你这是蔑视人权!手腕脚腕就不行吗?”
郑君夏看了他一眼,“链子没多余的了,你也可以选择让我杀了你,也省得我还要考虑怎么处置你。”
苏然干咳了一声,“其实拴着脖子也蛮好的,这大冬天的,就当戴围脖了。”
“苏然,对吧?”郑君夏看着青年,“我记得你。”
“……也就是说,白露他们一早就暴露了?”苏然感觉自己想明白了一件事,“你在教室的时候就认出我来了?”
“掌柜的点名要的人,我不想注意一点都难吧?”郑君夏轻笑,“我反倒是有些感兴趣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搞半天,破绽竟是我自己?
不过对方即便是知道掌柜的要自己,杀起自己来却也一点也不含糊啊!
他感觉眼前这位左护法,似乎和他们老大……不是一条心?
“找到你很难吗?”苏然一笑,“江北市驻扎在此的长生天外圈成员谋乱,领头的c级只有那么几个,我当时还想呢,c级就敢搞事情,他们是怎么敢的?感情后面是有左护法大人在给他们撑腰啊……
“如果使用排除法的话,两个c级,无非就是其中一个,50%,我还是赌得起的,不过现在看来,我是赌对了。”
“没错,宋驰确实是我的人。”
郑君夏在知道缘由后,也便不打算隐瞒了,而且即便是自己说实话,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了。
“不过,你竟然选择一个人来,敢说你是有勇无谋呢,还是愚不可及呢?”
“我要见掌柜的。”
“嗯?”
苏然重复了一遍,“我要见掌柜的!”
“你以为,是什么人想见便能见的?”郑君夏冷笑了一下,“而且刚刚选择了对同僚下手,投靠了管理局,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见?”
娘滴,什么叫我投靠了管理局,难道不是你们硬把我抓来的吗?简直倒反天罡了!
苏然刚想破口大骂,但是一想这家伙是真的不在乎掌柜的意见,说杀自己是真的敢杀,虽然有些气馁,但是小命当头,他还是选择稍稍给对方点面子。
“这是哪里的话,我只不过是好奇左护法大人的手段,好奇之下欲要切磋一番,但是一想自己的等级稍稍弱了些,便拉上了几个朋友帮着助助阵,仅此而已,何来反叛一说?
“大人,饭不能乱吃,话更是不能乱说啊!”
郑君夏稍稍意外地看着他,倒是没想到……对方脸皮竟然这么厚。
不过苏然能够找到这里来,确实是打乱了他的一些节奏。
他在江北市没有什么所谓的据点一说,独来独往惯了,除了实验楼以外,也就这里还算是勉强能藏人。
“那你恐怕是找错人了,你想要见掌柜的,找我无用。”
郑君夏走向了卧室,“掌柜的想要见你时,自然会见到,若是不想见你,你就算是把天翻了,也寻不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左护法吗?这点权力都没有?最起码联系方式告诉我一下吧?我打个电话过去问问……”
可无论苏然如何大喊,郑君夏甚至连个头都没回,走进卧室后便没了动静。
苏然苦兮兮地叹了口气,扭头就看到安静歪着脑袋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哈,又见面啦!”至此,他才算是正式跟安静打上招呼,“吃了没?”
安静摇了摇头,“没有,午饭也没吃。”
“简直就是过分!长生天不讲人权的吗?”苏然大怒,拍着大腿冲着卧室的方向喊道。
“起码管个晚饭啊!饿死我们对你有什么好处?”
可惜依然没有任何的回应。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安静笑了笑,两个好看的酒窝便浮现而出。
“你知道我会来?”苏然一愣,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是啊是啊!”安静一阵点头,“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我们的相遇皆是必然。”
苏然微微皱眉,“我不信命,命运就是个玩笑,人若是无法掌握着自己命运,那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走一遍剧本吗?”
“一切因果皆命定,苏然,即便你心中再如何厌恶,再如何排斥,有一些事情,它早就已经注定了,或许心中会反感,可是当一切的一切都导向那既定的一点,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吗?”
安静眨着大眼睛微笑着,“无论时光,无论空间,无论距离,起始与未来相连为一线,这样规律而有迹可循的命运,简直就是一份奇迹啊!”
“我不大能理解你的话。”苏然老实摇头,“甚至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现在难道不该聊聊如何脱困的事情吗?”
安静突然的神棍让苏然摸不着头脑,他倒是没忘记安静是在天工阁工作的,说不准天赋便是有关预言类的,能预测到未来会发生的些许事情也确实说不定。
不过他还有一个更感兴趣的事情,那便是有关【契约之书】的。
经过楚升的科普,他起码算是知道了如今的个人界面的连网真相便是【契约之书】的彼此相连。
不过同样的,一个可能性也被楚升告知了他,眼前这个笑起来恬静可爱的女孩很大概率不是其活性载体,而是被摆在明面上的旗子,用来替死的工具。
他张了张口,目光瞥过卧室的方向,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可安静却像是知道苏然想要说什么,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点了点头,“就是你所想的那样哦!”
苏然看着她,“我还什么都没有说,你就能知道我想要说什么?”
看着脸上带着笑的安静,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姑娘是一点也不紧张啊!
明明身处这样的处境,说不准下一秒郑君夏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就直接动手送她原地早登极乐,她怎么还笑得起来的?
“我不知道,但是我感觉自己知道,所以我就知道。”安静说着让人不明所以的话,“苏然,如果……我是说如果的话,如果这个世界上终究要有一个人来肩负一切,哪怕这些都不是他所希望的,他所追求的,那么,为了救下那些相信着他,爱着他的人,你是否愿意背负这一切。”
“肩负使命什么的,这话题太沉重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只想做一辈子的咸鱼,这个世界乱七八糟,人活得乱七八糟,所以啊,哪有什么一个人便能够肩负一切的说法?这件事本身在逻辑上百年行不通。
“我们都不是这世界的主角,我们只是自己故事里的主人翁,所以啊,少做些梦,多去看一看眼前的风景就好了,我这个人吧,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伟大,我只是想要让一部分人能够活得开心些,轻松些,我没有想过去做那什么救世主,活着本身就已经很累了,再去背负上其他人的命运,那得多累啊?”
窗外的阳光逐渐变暗,世界也一同陷入了昏暗。
外面显得极为昏暗的路灯洒下些许的光亮,仿佛昏昏欲睡的迟暮老人。
可是,有的时候,选择可是由不得你的……
安静最后看了苏然一眼,缩在一旁的沙发上开始休息。
房间的温度很低,空调关着,窗户的玻璃又碎了一面,冷风吹来,冻得人瑟瑟发抖。
该说不说,这里的住宿环境已经差到离谱的地步了。
苏然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还是太欠考虑了,就这么跑了过来,应该再慎重一些的。
锁链的长度勉强算够,他先是用纸壳子将坏了的窗玻璃堵上,随后摸到了空调的遥控器,随着暖风缓缓吹出,虽然热度上升的有点,但是也聊胜于无了。
窗外寒风呼啸,窗内低温环绕,空调拼了老命在呻吟着,给房间带来些许的热度。
安静抱着手臂,瑟缩着。
她身上的衣服本来就不是很厚,之前在实验楼的时候有暖气,倒是还不至于太过难熬,可这里的晚上温度就太冷了些,再加上差不多一天都没有进食,她已经有些扛不住了。
苏然冲着卧室的方向抗议无果之后,试着去捞一下放在对面桌子上的斩格刀与手机,可惜,锁链长度上差了些,他没法过去。
最后无奈,他走到安静的旁边,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中,将羽绒服敞开了拉链。
他与女孩对视在一起,“我不介意。”
“……”
安静沉默了片刻,撑起身,缩了进去。
她就这么恬静地拥在苏然的怀里,微微闭着眸子,宛若撒着娇的小猫。
苏然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他心中默默掐着时间,等待着今晚即将到来的大戏。
自己的“坐标”想必萧微已然清楚了,总局那边必然也是进行了部署,这一趟他又一次锁定了长生天左护法的位置,必然是不可能让他再像上一次那般逃走了。
不过有一件事他有些想不明白。
为何在这江北市,左护法一脉如今仅有他这么个光杆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