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这本该不属于秋天的大雨,就这么突如其来,令州城外迎面对上的敌对双方都有措手不及的感觉。
就在郑伟义下令队伍停止前进时,对面的官军却没有停下他们的动作,大雨中,他们虽有些凌乱,可是,透过雨幕,依旧能发现,在各级军官的号令之下,兵丁们开始列阵。
“义哥!义哥!”雨声中,郑伟义听得身后传来有人唤他。
“义哥!林爷令你们顶上去!”只见林宗泽的一个亲兵挤到了郑伟义身边,他带来了林宗泽的最新命令。
“三哥还说了什么?”雨势实在太大,郑伟义只好扯着嗓子对亲兵大喊。
“林爷令你们顶上去,离敌阵二十步时你们左右分开,放官军冲林爷的本阵,你们再攻他们的侧翼!”亲兵凑到郑伟义身边,连比带划的一顿大喊。
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打乱了之前的部署,之前林宗泽设想的趁官军立足未稳,想直接冲垮他们,已经完全不可能。
郑伟义先是左右看看,然后又抬眼看了看不远处正在列阵的官军,立刻便明白了林宗泽的想法。
林宗泽的意思是,郑伟义、郑伟信两兄弟各领的五百人,压上去,给官军施加压力,从而令官军无法从容的列阵,逼迫他们仓皇应战。
然后待距离官军二十步时,郑伟义、郑伟信各自的队伍一左一右的分开,让出中路,由林宗泽所率的本阵顶住官军,之后,郑家兄弟再攻击官军的两侧,从而形成对敌人的包围。
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对战场的变化做出相应的应对,不得不说,林宗泽有着极其敏锐的洞察力和极高的战场应变力。
由于雨势太大,双方的弓手,此刻已完全丧失了作用,所以,之前林宗泽布置在城墙上的近千人,只能作为看客。
可是,即便如此,林宗泽所率本阵两千多人,加上郑家兄弟的一千人,总兵力达到三千五六百,是对手的三倍有余。这也就不奇怪,为什么林宗泽把官军围起来打的想法。
把林宗泽的命令传达到每一个小队长之后,郑伟义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确保小队长们把命令传达到每一个兵丁耳中。
“听令!”郑伟义举起手,开始下令。
“前进十步!”
就在郑伟义下令的同时,另一边郑伟信的队伍也开始向前移动。
雨水之下,泥地之中,两支队伍无声的向前移动,虽说有些凌乱,可是,阵型依旧。这一刻,山寨中操练数月的成果开始显现。
十步之后,两支队伍停了下来,没过几息,只见郑伟义的手再次举起,哱罗声、笛声响起,队伍再次向前移动。
另一边厢,还在列阵的官军,明显有些慌乱,纵使他们足够精锐,纵使他们无惧任何对手,但是,眼见对面整齐的阵型不停的逼近,那种压迫感,没有上过战场的人根本理解不了。
终于,在双手接近到只剩五十步之时,官军统领最终忍不住,下了同样顶上去的命令。
因为,与其任由对手这样压过来,气势上被碾压,还不如主动顶上去,这样起码士气上不落下风。
就这样,官军在尚未列阵完毕就摆出了攻击的架势。
看着前几排还算整齐的队伍,后面跟着左一群、右一堆的兵丁,官军统领抬头看看灰暗的天空,再低头看看脚下泥泞的地面,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是他头一回见到自己的兵,如此乱哄哄的作战。
眼见官军开始行动起来,郑伟义回头看了一眼,他要看林宗泽的本阵有没有跟上来。
“听令!”停下脚步,郑伟义举起手。
“往右闪开二十步!”
由于事先得到了命令,郑伟义的命令很快便得到了执行。只见,身旁的兵丁,全部转身,朝右边跑去。
另一边,郑伟信的队伍,只慢了几息,也转身朝左边跑去。
如此一来,两支原本紧挨在一起的队伍,中间瞬时出现一片宽约四五十步的空地。空地的尽头便是紧跟在后面的林宗泽的本阵。
林宗泽突然变阵,顿时让正在向前移动的官军有点发懵,他们不知道,对手这是想干什么?冲在最前的几排官军不自觉放缓了脚步。
谁知,郑家兄弟的队伍和林宗泽的本阵不等官军反应过来,突然加快脚步,朝前跑去。
写来话长,事实上,战场的变化就在几息之间。待官军真正反应过来,国兴军已经把官军团团围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令人眼花缭乱的变化,让官军根本没有时间来做出应对。几乎是所有人都呆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陷入包围,被数倍于己的对手团团围住。
而此刻,居高临下站在城门楼上的李应全,看到的情景是,近千的官军,被国兴军的三千多人团团围住,双手虽然尚未交上手,可,被围的官军已经失去了与后面辎重队的联系。
“击鼓!”一直悬着心的李应全,长吁一口气,握紧拳头,对着城门楼两边的兵丁大喊道。
“嗵!”
“嗵!”
“嗵!”
低沉有力的鼓声,有节奏的响了起来。
听到鼓声,已经闪开的郑家兄弟的队伍,停下了脚步,紧握手中的兵器,虎视眈眈的盯着被围的官军。
而林宗泽的本阵,则踩着鼓点,不停地向官军逼近。
直到此刻,官军统领终于明白过来,自己遇上了对手,并且,因为自己的大意,整个队伍陷入了对手的包围圈中。
“好好好!有种!”终究是精锐,终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官军统领,不但没有恼怒,反倒放声大笑!
这是棋逢对手,发自内心的笑声。因为,许久以来,不管遇上什么对手,在自己面前几乎都是一触即溃,像这样,不逃反而敢把自己围起来的对手,他已经太久太久没遇到过。
“小子们!看到没有,他们把我们围上了?用你们手中的家伙,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选锋?什么叫精锐?”官军统领举起手中的关刀,遥指林宗泽的本阵。
实话实说,官军统领没有任何夸口,以他的资历,他再狂妄一些都不为过,因为,他曾是堂堂“戚家军”中的一员!
就在官军统领大喊之时,另一边,林宗泽的本阵中,骑在马上的林宗泽弯腰低头,对身边的几个亲兵说了几句话。转眼间,亲兵们散开,一边在阵中穿梭,口中一边大喊:“林爷有赏!林爷有赏!”
“林爷有赏!一颗首级赏银五两!三颗首级直升百人队长!”
“林爷有赏!一颗首级赏银五两!三颗首级直升百人队长!”
“林爷有赏!一颗首级赏银五两!三颗首级直升百人队长!”
站在城门楼上的李应全双手紧紧的握住栏杆,城墙外的喊声,仿佛让他回到了多年前,在辽东的那些激情岁月!
一愣神的工夫,李应全看到城墙外,那个骑在马上的人,举起了手中的长枪!
“击冲锋鼓!”李应全赶忙大喝!
“嗵!嗵!嗵!”密集的鼓点,伴随着天空中的瓢泼大雨响起!
“杀!”鼓声响起,林宗泽大喝
“杀!杀!杀!”仿佛一声不足以显出气势,紧接着林宗泽几乎是嘶吼着,连声喊杀。
有了主帅的命令,原本只是迈步向前的兵丁们,立刻端正手中的武器,在各自的队长带领下,拔腿便朝官军狂奔而去……
与此同时,官军统领也一举手中的关刀,大喝道:“小子们!冲!”
即便是下着大雨,即便是泥泞不堪的泥地,双方的兵丁依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接近。
“当!”
随着第一声兵刃相接响起的声音,这场规模不算很大,但是足以改变许多人命运的战斗拉开了帷幕。
“杀!”那边双方刚交上手,郑伟义立刻举起手中的熟铁锏,一边大喊一边率先冲向官军的阵中。
今天的他,没有用这段时间常用的厚背九环大刀,而是换回了之前的熟铁锏。
这是因为,他牢牢的记住了徐子晋之前的一句话“那队官军十有七八具甲”。
在郑伟义心中,面对身披甲胄的敌人,无论是用刀还是用枪,如果不能破甲,杀伤效果都不好。
反倒是铁锏、锤之类的钝器,面对甲胄有奇效,无论对手是身着铁叶甲、扎甲都扛不住钝兵器的击打,只要击中,立刻便能让敌人丧失战斗能力,至于那些棉甲、纸甲更不在话下。
“来得好!”一马当先冲进敌阵的郑伟义大喝一声,一闪身躲开一只扎过来的长枪,左手的铁锏格开一把劈向自己的长刀,右手铁锏斜劈下去,随着一声闷响,一个身影软软的瘫倒在地。
“老大,小心!”耳边一声惊呼。
“当!”身后伸出的一把手斧,挡住了一把砍向郑伟义的长刀。
回身一望,原来是自己队伍中一个精瘦的汉子,发现一个试图偷袭郑伟义的官军,伸出手斧,及时替他接下了这一刀。
“好!”郑伟义高喊一声,手起锏落,直接击碎了那个想偷袭自己的家伙的天灵盖。
“再来!”一扭身,郑伟义又冲进了人群中。
只见身材不高的他,转眼便淹没在敌人当中。
没过一会儿,随着铁锏翻飞,惨叫连连,几个身影很快倒地,最后,方圆数尺,站着的只剩郑伟义。
“哈哈哈~~~~痛快!”举起双锏,发髻散乱的郑伟义,大笑。
“呃……噗!”突然,伴随着一声细小的声音,郑伟义的笑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