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前面孤身一人与梁福康他们对峙的江波,许山海缓步走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把刀给我,对自己人亮家伙,像什么话?”
未等江波应声,许山海便把他手中的短刀拿了过来。
把玩了一会儿手中的短刀,许山海这才抬眼望向对面:“你们是何人?为何在此喧闹?”
此时的梁福康即便是心中再不服气,可真正面对许山海时,心中还是打鼓,这就是上位者对下位者气势上的碾压。
忍住胳膊上传来的疼痛感,梁福康不情不愿的拱拱手答道:“我们从山寨过来,奉命把擅自逃离的张新月带回去!”
“奉命?你们奉谁命?”许山海哑然失笑,故意一脸好奇的反问。
“张新月擅自从山寨逃离,我们依军规行事,望小先生莫要拦阻!”梁福康脑子倒是转得快,没有正面回答许山海的问题,反倒是抬出了军规当大旗。
确实,他之前那句话就有漏洞,真要追究起来,他以及身边这几个弟兄都是偷偷跟随着送粮的车队从山寨跑出来,至于奉命?他能奉谁的命?那只不过是他想扯虎皮当大旗罢了。
由于连着几天在山寨都没见到张新月的身影,无论是救伤所还是后山女眷住的地方,梁福康找了个遍。不甘心的他又四处打听,却没一点头绪。
直到昨日,无计可施的他,忽然想起了跟随其他孩子一起去到铁窑的张新月的弟弟、妹妹。顿时,一个歹毒的念头浮上他的心头,那便是到铁窑,趁人不备,把张新月的弟弟、妹妹掳走。只要两个小家伙在手,他不信张新月不来找自己。
就在刚才,飞奔而来的张新月令梁福康喜出望外,原本只想控制住张新月的弟弟妹妹,逼她现身,谁知她居然也在铁窑,这对于梁福康来说,简直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姐弟都在眼前,这种天赐良机,梁福康岂能放过?
“小月姐弟是我在新宁州城外收留,留在山寨救伤所,也纯属帮忙,你说军规,这好像不太合适吧?”看着梁福康拙劣的表演,许山海心中暗自发笑。
心中笑过之后,许山海又感到些许失望。因为,自打揭竿而起的那一天,他便不停地向林宗泽灌输纪律对整支队伍的重要性。
可大半年过去了,队伍中不但依旧有之前赵立群滥杀无辜、奸淫妇女之事,并且还出现了眼前这个试图强抢孩子,胁迫他人的梁福康。
这让他心里除了失望,还有深深的自责。
想到这儿,许山海心中一阵厌恶,正色道:“不过既然说到军规,我倒想问问你,有哪条军规允许你强迫她嫁给你?又有哪条军规允许你拿弟弟妹妹来威胁、胁迫她?”。
许山海此言一出,梁福康顿时傻了眼。本以为许山海不知内情,他还想着找借口糊弄过去,如果能借机把张新月带走,那就再好不过。
听着许山海一个接一个问题向自己砸来,梁福康觉得,自己刚才的说辞和表演,在许山海眼里就是一个小丑,明知内情,却没有第一时间拆穿他。自己就像一只被拴住的猴子,被许山海戏耍。
“既然都挑明了,那我也不遮遮掩掩了!”事已至此,梁福康横下一条心,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我想娶张新月,没有哪条军规说了,不许娶老婆吧?并且,我没对她动粗,没有强迫她。”联想到之前山寨中对许山海不利的那些传闻,梁福康壮起了胆子。
如果换做以前,以许山海国兴军二号人物的身份,借梁福康几个胆子,他也不敢造次。可现如今,山寨中一直都有传闻,许山海因为有向朝廷投降之意,所以失势被发配到铁窑。
想到之前张新月的哭诉,再看看眼前梁福康的大言不惭,许山海差点被他气笑,厉声斥问道:“你没强迫她?没强迫她,她为什么会躲到铁窑来?你没强迫她?是谁说要把她弟弟妹妹带走?好一个睁眼说瞎话!”
“她未嫁,我未娶。我上不犯天条,下不犯军规!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我现在还尊你一声小先生,但是,今天谁都不能拦着我把她带走!”不知道是被许山海拆穿了谎言之后的恼羞成怒,还是血涌上了脑袋,梁福康脖子一梗,彻底翻了脸。
“好好好!”许山海点点头,一脸讥讽之色。
“那我现在告诉你,她已经是我的女人了,想把她带走?你说我有没有资格拦着你?”终究许山海也只有二十多岁,梁福康的蛮横,成功的激怒了他。
但凡是个正常人,但凡用点心,任谁都能听出许山海话中“她已经是我的女人”是什么意思,梁福康也不笨。
“你……你……”梁福康完全没料到,许山海在大庭广众之下,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好好好!老子在外面跟官府的人拼死拼活,你却躲在后面逍遥快活!左拥右抱不算,连一个女人都要抢……”梁福康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直指许山海,幸好两人之间有点距离,不然的话,他这一指,估计能直接戳上许山海的鼻子。
“哎哟!”
“哇!”
梁福康的话音未落,突然,许山海身子一晃,未等众人看清,便见梁福康伸出的手臂缩了回去。
“啊!我的手!”只见梁福康捂着手痛苦的大喊。
不一会儿,一股鲜红的血液,从他捂着的指缝中流出,然后一滴一滴的往下滴。
“记住了!以后不要用手指人,这很没规矩。其次,不是你的不要乱伸手!”许山海先是看看手中的短刀,然后,才抬头,慢条斯理的说道。
原来,就在梁福康伸出手,指向许山海之时,许山海突然暴起,前跨两步,一刀劈了过去。
这一刀,在旁人看来,迅疾无比,并且精准的劈掉了梁福康伸出的那根手指。
可事实上,只有许山海才知道,自己这一刀的目标是梁福康的整只手掌。
终究不是从小习武,更是少有舞刀弄枪之人,许山海能够劈出这一刀,还得益于来了铁窑后,每天一大早就跟着王恩祖去出操,歇下来的时候,并且,在他的指点下,耍一耍刀枪。毕竟之前几次身处险境时的经历印象太深刻,学得几招保命的招式,说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场。
公正的说,作为一个上过战场的人,躲过许山海的这一刀,对于梁福康来说不是难事。可正是因为许山海一贯以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示人,并且,梁福康也压根没想到他会在毫无征兆的前提下,一刀劈过来。
所以,梁福康被劈掉一根手指,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弟兄们,给我抄家伙上啊!老子今天拼了!”最疼痛的一刻过去,缓过劲的梁福康凶性大发,冲着身后的自己人大喊道。
可是,无论他怎么喊,怎么叫,他身后的那几条汉子都站在原地,不敢往前一步。
“爹爹!爹爹!你可回来了!”突然,王兴成稚嫩的声音响起。
梁福康猛一回头,这才发现,自己带来的人为什么待在原地,不敢上前的原因。
原来,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许山海身边多出来两个人,一个须发喷张,赤裸上身;一个白净无须,眼神阴冷。
除了刚入伙的人,整个国兴军上上下下谁会不认识这两尊杀神?对,一大早就带人出去的王恩祖和吴立峰回来了。
“好!好!算你狠,我就不相信,没有主持公道的人了!”忍住手上的剧痛,梁福康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跑。
有王恩祖、吴立峰这两尊杀神站在许山海身边,他再傻,也知道,此时开溜才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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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溪垌,主寨前
望着远处紧闭的寨门,再看看自己身后几乎望不到头的队伍,韦阿洪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兴奋。
远处的寨子,他很熟悉。印象中,自打儿时起,跟随阿爹,他很多次以客人的身份,走进寨子。以至于,现在,他闭上眼都能想象出,寨子中景象。
就是这个寨子,就是这个寨子的主人,跟自己的阿爹斗了一辈子,两个人有把酒言欢之时,也有刀兵相见的场面。但是,无论怎样,寨子还是这个寨子,人也还是那个人,两个年岁相近的人,始终都拿对方没有办法。
谁能想到,在自己的阿爹死后不到一个月,这寨子即将落入自己手中,那个跟他斗了几十年的老对手,也将要奔赴山神之地,去见先行一步的阿爹。
这种感觉,怎不让韦阿洪兴奋?
“来啊!”韦阿洪大喝一声。
“把百溪垌那个老鬼拖去寨门,给我砍了!”韦阿洪遥指远处的寨门。
面对此时的百溪垌,韦阿洪懒得再去搞劝降那一套。
亮出自己身后三千多人的人马,对眼下全部垌丁损失殆尽的百溪垌来说,有着足够的震慑力。此时此刻,对面主寨里但凡脑子清醒的人,都应该明白,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把他们的垌主拖到寨门砍头,这绝对能摧垮寨子里人心中最后的抵抗意志!
对于早已视百溪垌如囊中之物的韦阿洪来说,他根本不想在这个地方再浪费一兵一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