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水潭,溪河下游
岸边,两架稍显简陋的水车,楚文勇的小舅子和两个木匠围在水车边,正在做着最后的调试。
两丈外,双手环抱,许山海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两架水车,只不过脸上的表情有些悻悻然。
因为,就在刚才,想凑上去帮忙的他,被楚文勇的小舅子,连哄带嫌弃的把他“赶”到了这里。
自己提出来建的水车,想去帮帮手,却被赶开,许山海心中颇有些不爽。不过,不爽归不爽,他心中还是明白,并非楚文勇的小舅子对自己有意见,反倒是,不愿意让细皮嫩肉自己去碰那些脏活累活。
经过一个来月的磨合,现在铁冶厂的产量逐渐趋于稳定,加之有许山海这个“金手指”的指点,不但毛铁的成品率有了大幅度的提高,就连之前炒钢和百炼钢中遇到的问题也逐步得到解决,虽然现在的钢产量还少得可怜,但是,许山海相信,不用多久,产量就能稳步增长。
既然毛铁和钢的问题初步得到了解决,接下来就是如何把那些炼出来的铁疙瘩,尽快的做成各种兵器、甲胄。
放下了许多不急着处理的事,许山海连着在打铁坊待了三天,又与楚文勇的小舅子聊了两个晚上,他终于发现了阻碍兵器、甲胄的关键点——锻打!
因为,无论是制作刀枪还是扎甲,都需要先把铁料锻打成型,才能进行下一步的精细加工。
可是,现在的打铁坊锻打全靠人力。三个铁砧,即便日夜不停歇,一天下来,半成品也没多少。
在这个没有电,没有蒸汽机的时代,想要提高生产效率,除了增加人手之外,貌似许山海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
直到有一天,许山海又被王恩祖拉去大水潭泡澡,望着缺口处,奔流而下的溪水,许山海突然灵光乍现——水的动能!
别看眼下已是初秋,从大水潭出去的水量不大,可是因为地势的缘故,溪河的落差极大,由此产生的动能,驱动水车,再带动相应的齿轮和连杆……
联想到这些,刚下水没一会儿的许山海便匆匆爬上岸,也不顾浑身上下还在淌水,立刻找来了两个木匠,几个人蹲在岸边开始了谋划。
“小先生!”身后传来的声音,把许山海拉回到现实。
扭头,只见铁冶厂的大工曹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
“你怎么来了?”许山海笑着问道。
“我听说你带人在这里建了水车,特意跑来凑个热闹。”曹庆满脸笑容的走过来。
“你走了,那边怎么办?”许山海指了指铁冶厂的方向。
“不碍事,都安排好了,再说了,还有好几个大工在那儿盯着呢。”一个多月相处下来,曹庆对许山海,从最初的敬畏,逐渐转变为钦佩、敬仰和亲近。
“那便好!”许山海点点头,转身,目光又回到那两架水车上。
终于,在打铁坊七八个徒弟的吆喝声中,水车硕大的转轮,被缓缓的放进溪河中。
随着转轮开始缓慢的转动,水车后面连接的连杆开始做起了往复运动。
“嗷!”
“哇!”
看到水车转动,连杆动起来,打铁坊的徒弟们发出各种怪叫,高兴异常。
“现在钢和铁的产量如何了?”在不远处的怪叫声中,许山海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的曹庆,停顿了几息才明白,许山海在跟自己说话,忙不迭的答道:“四座炉子都开的话,折算下来,每天能炼出三百斤上下的毛铁。百炼钢因为要反复炼制,花的时间长一些,不过,算上炒钢的话,一天也有五十斤上下。”
默默地在心中计算一番,许山海皱了皱眉,显然,他对曹庆的回答并不是很满意,伸手指着溪河中的水车:“你也看见了,如果水车能够用起来,很快,铁料就会供不上。所以,你还要加把劲呐!”
“小先生说得是!”曹庆不停地点着头。
“这不,我也是听说了,所以才赶来看看,如果水车真能用上,我也打算到溪河汇流处,再建几座炉子。有水车带动风箱,不但可以建更大的炉子,还能日夜不停歇。”要不怎么能做到大工?就凭曹庆这反应以及脑子转的速度,许山海就高看他一眼。
许山海赞许的点了点头:“嗯,先不急,等他们……”,还未等他把话说完,身后传来急切的喊声:“小先生,小先生,不好了!不好了!”
转眼间,一个矮小的身影,出现在许山海、曹庆面前。虽是初秋的上午,来人的额头上依旧一层细细的汗珠。
看清来人,许山海蹲下身子,抬起手,用袖口轻轻帮他擦去汗珠:“兴城,怎么了?”
原来,来人是王恩祖的儿子王兴成。
只见跑得满脸通红的王兴成,转身指着铁窑方向,急切的说道:“小先生不好了,你快过去看看!”
说罢,一把拽住许山海的袖子,就要走。
“出什么事了?慢慢说。”许山海轻声问道。
“来了几个人,他们要把小猴儿和小辰妹妹带走!波哥跟他们吵起来,差点动手了!”王兴成年纪小,根本拽不动许山海,只好松开手,一通连说带比划。
“小猴儿?小辰妹妹?”许山海嘴里重复着王兴成的话,脑子里飞快的搜索。
“你是说小月的弟弟、妹妹?”终于,许山海想起了这两个名字指的是谁。
“是谁要把他们带走?小波怎么又会跟他们吵起来?”这突如其来的事情,令许山海有些摸不着头脑。
并且,在他的印象中,江波一贯以来的脾气都挺好,许山海几乎没听说过他与别人起过冲突,这会儿不单跟别人争吵,听王兴成的话,好像还差点动手打起来了?
“小先生,你赶紧跟我过去吧!晚了,小猴子、小辰妹妹就要被人抢走了!”这会儿的王兴成哪还顾得上回许山海的话?拽着他的衣袖,拼命往前拉。
被王兴成扯着衣袖,许山海一边跟着他快步走,一边问道:“你爹呢?你爹不在窑口吗?”
“我爹带人跑山去了,还没回来!”王兴成头也不回的答道。
抬头看看天色,许山海哑然失笑。确实,往日里的这个辰光,王恩祖都带着他那些窑工,进山跑步、操练去了。
窑口旁
“小崽子!你再不让开,一会儿打死你!”一个褐脸汉子遥指着江波,破口大骂。
此时的窑口,几辆运粮过来的马车停在一旁,驾车的汉子与十多个押车人,站在马车后面,饶有兴趣的看着前方,脸上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在前面不远处,七八个身着短褂的汉子,正与江波和十多个半大小子紧张的对峙着。
这些汉子当中,为首的那人,脸庞消瘦、长条脸,浓眉大眼,嘴边稀稀拉拉的胡须。这般模样,看过去倒也不招人厌,可是,细看之下,眉眼间总有一股说不出的阴森。
他便是对张新月纠缠不休的梁福康!
“你们凭什么想把他们带走?是林将军下了令,还是经过了小先生同意?”此时的江波向前一步,举起手中的短刀,反指回去。
在他的两旁,十多个半大小子,手里也抄上了各式各样的家伙,瞪大双眼,怒视着对面的那些汉子。
在这些半大小子的身后,三十多个更小的孩子,挤作一团,眼中满是惊慌失措,有几个胆小的更是轻声抽泣。王兴成口中小猴子、小辰妹妹也在其中。
“小猴子、小辰!”一声凄厉的呼喊,从后面传来。
只见张新月一手提着裙摆,飞快的从后面跑来,在她的身后,紧跟着的是沈南秋。
这边厢,一个汉子凑到梁福康身边,一边用手指着奔跑的张新月,一边在小声的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很好,很好!我说怎么几天都找不见人,原来真的躲在这里!”本想装模作样的拍拍手,可是,左臂伤口的疼痛,让梁福康只能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做出一副夸赞的样子。
几息之间,张新月便冲到孩子群当中,蹲下身子,一手一个,紧紧的把弟弟和妹妹搂在怀中。
“既然小月也在,那么走吧,跟我们回山寨吧?”梁福康根本无视江波手中已经出鞘的短刀,一步的一步的朝这边逼近。确实,经历过好几场战斗的梁福康,面对着眼前的这群半大小子,他有这种底气。
“没有我爹的命令,没有经过小先生的同意,你们谁也带不走小月姐她们!”半大小子当中,又走出一个比江波矮一点的人,与他并肩而立。
“好大的口气?你爹是谁?我还要听他的命令?”梁福康冷笑着,白了那个小子一眼。
“让开,不然老子一刀一个劈了你们!”梁福康忽然瞪圆了双眼,脸上露出狰狞之色。
正在这当口,孩子群一阵扰动,只见被王兴成拽着衣袖的许山海,一路小跑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放慢了脚步,走进孩子当中,许山海没有急着往前去,而是先在张新月身旁停下了脚步。
二人一阵低语,张新月先是伸手指了指梁福康,然后不时的点头,同时,两手把弟弟、妹妹抱得更紧。
对面的一个汉子,又赶紧附在梁福康的耳边,小声说道:“队长,那个便是小先生。”
梁福康皱着眉,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没好气的答道:“我知道,不用你多嘴。”
确实,作为比较早就投奔队伍的梁福康来说,虽然没机会与许山海有过交流,可是,起码,许山海长什么样,他还是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