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中央情报司(NIA)驻仰光的分部中,气氛凝重。
窗外阴云密布,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张弛坐在属于分部长的宽大办公桌后,身体陷在扶手椅里。
他面前站着情报司司长金熙灿,和专精反间谍工作的分部长彭文石。
张弛消化着金熙灿带来的消息,问道:“消息可靠吗?”。
“九成把握吧。”金熙灿语速清晰,“陈老在春城的几场公开演讲和私下会晤中,火力全开。”
“尤其针对山城当年对南侨机工队的冷漠,放任其成员落魄,以及南侨总会巨额捐款下落不明的旧账,新仇旧恨一起算,骂得...可以说是非常酣畅淋漓。
用词之犀利,引经据典之精准,据说当场就有几位白党高官脸色发白,差点下不来台。”
他顿了顿,补充道:
“据说山城那位在官邸大发雷霆,甚至放话要逮捕陈老,将其软禁起来。”
“虽然事后看来,这可能只是气话,但这话是从戴春风的密报渠道传过来的。戴春风此人,在这种事上,通常不会无的放矢。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阁下。”
张弛端起桌上的浓茶,吹了吹浮沫,慢悠悠地啜了一口。
砸吧砸吧嘴,他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带着宠溺的笑意:
“陈老大啊陈老大...真是性情中人,快意恩仇,半点委屈都受不得。不过,骂得好,骂得痛快。咱们安民军就是他的靠山,他随便骂!”
他放下茶杯,眼神陡然转冷。
山城那边似乎明显没看清形势?
他们的‘命根子’都在南洋手里攥着呢,还敢这么嚣张,真当他张弛还是当初远征军里那个炮灰少校?
“山城那边,也太没礼貌了。真以为我张弛是软柿子?敢动我们南洋的人,还是陈老这样的公众人物?
看来,是时候给他们念念‘紧箍咒’,提个醒了!”
他转头看向金熙灿:
“孔、宋那几家,不是仗着跟我们有点‘交情’,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利用史蒂文森公路这条生命线,做那低买高卖、大发国难财的勾当吗?
我看他们一个个赚得盆满钵满,都快忘了这地界姓什么了是吧?”
金熙灿立刻会意,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阁下的意思是...拿他们开刀?敲山震虎?”
张弛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没错,先给他们一个温柔的警告,让他们知道知道,没了南洋点头,他们的财路,说断就断。
通知边境,尤其是密支那方向通往滇省的口岸,给我严格执法,特别是挂着孔、宋两家旗号的车队,重点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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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土飞扬的公路上,一支由二十多辆崭新的白鹰道奇十轮大卡车组成的庞大车队,如同钢铁长龙,缓缓驶近滇缅边境的检查站。
这里是史蒂文森公路南段,安民军控制区关卡。
通过这里之后,再过了界桥,对面就是民国控制的那半段直通春城的史蒂文森公路。
这些卡车车厢用厚重的帆布盖得严严实实,但车辙印极深,显然满载着沉重货物。
头车副驾驶上,歪戴着一顶美式船形帽、嘴里斜叼着半截烟卷的杜克三,正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一脸志得意满。
他是孔家设在密支那的贸易公司头号押运管事,专门负责这条“黄金商路”。
靠着孔家和安民军高层那点心照不宣的关系,再加上当地驻军的关照,他杜三爷的车队在这条路上向来是横着走,过关卡基本就是走个过场。
往常递上盖着密支那防司令部大红印章的通行条子,再塞几包好烟,守关的安民军士兵也就挥挥手放行了。
“妈的,这鬼天气,灰真大。”杜克三吐掉烟屁股,骂骂咧咧地摇上车窗。
这时,一个小弟模样的跟班急匆匆从前头跑回来,哭丧着脸:“三...三爷,卡...卡住了,不让过!”
“什么?!”杜克三眼珠子一瞪,猛地推开车门跳下来,抬手就给了那小弟一个清脆的嘴巴子,“啪!”的一声响彻车队前头。
“废物!你没告诉他们这是国舅爷和孔部长的买卖?!没亮咱们的条子?!”杜克三唾沫星子喷了小弟一脸。
小弟捂着火辣辣的脸,委屈得快哭了:
“三爷!我说了。嗓子都喊哑了,可...可今天邪门了,那帮当兵的不认啊,非要查。
一个个端着枪,凶神恶煞的,沙袋后面那重机枪枪管子比咱胳膊还粗。旁边还停着俩铁王八和一辆大家伙。
那炮管子黑洞洞的对着咱,兄弟我...我腿肚子都转筋了。”
杜克三顺着小弟手指的方向看去,心里也是一咯噔。
只见往日还算松散的检查站,今天戒备森严的很。
荷枪实弹的安民军士兵神情冷峻,眼神锐利如刀,检查动作一丝不苟。
沙袋工事后面,那挺标志性的.50口径m2重机枪散发着冰冷的杀气。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关卡旁,两辆m3半履带装甲车和一辆涂着丛林迷彩的m4谢尔曼中型坦克静静地停在那里,炮塔微微转动,仿佛随时准备碾碎任何敢于挑衅的目标。
这阵仗,是要剿匪吗?
“嘶...”杜克三倒吸一口凉气,那股嚣张气焰瞬间被浇灭了大半。
他强作镇定,低声咒骂:
“娘的,真他娘的晦气,今个出门没看黄历?”
他眼珠一转,掏出几包刚拆封的“骆驼”牌香烟塞给小弟:“去,给周围的弟兄们、军爷们都散散,就说克三我请客,通融通融。”
小弟接过烟,硬着头皮又跑过去,赔着笑脸挨个递烟。
那些安民军士兵面无表情地接过烟,有的别在耳朵上,有的揣进口袋,但手上的检查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眼神依旧警惕地盯着车队。
一番极其严格、近乎苛刻的检查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
帆布被掀开,木箱被撬开,货物被一件件搬下来仔细查验、登记。
杜克三看着那些被粗暴翻检的“宝贝”,心疼得直抽抽,却又敢怒不敢言。
终于,检查似乎结束了。杜克三松了口气,堆起笑容迎向带队的那位一脸严肃的安民军中尉军官:
“长官,辛苦辛苦,您看,这都查完了,条子也验过了,是不是可以...”
“不行,不准过。”中尉军官声音冰冷,斩钉截铁,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打断了杜克三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