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销魂城的万家灯火都染上了一层诡秘的暗色。
杨成走出天缘阁。
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颓唐与不甘,像一个输光了全部身家的纨绔,连走路的背影都透着一股子萧索。
可在他低垂的眼帘下,神识却早已化作一张无形蛛网,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三道粘在他背后的阴冷气息。
三名金丹修士。
他不敢用神识去追溯源头,那等同于在黑夜中点燃火把,会瞬间暴露自己神识的异常,从而坐实身份。
他在拍卖会最后关头,果断放弃了【过江水虞草】。
但麻烦,依旧找上了门。
他们怀疑自己就是欧阳锋?
但是有一点他想不明白。
既然已经认定自己是“欧阳锋”,何必这般猫戏老鼠般的跟踪?
这里可是合欢宗自己的地盘,他们完全可以明目张胆地上前问话,甚至把自己抓起来呀。
为此,他早已准备了好多套应对的话术。
可是,事情并不如自己所想。
难道说,这些人,不是合欢宗的?
杨成仔细一想,极有可能。
他在拍卖会上的表现,可是比一般的金丹修士还要富裕。
难保不会引起一些散修金丹的觊觎。
……
百丈开外,一处茶楼的阴影中,两道身影不急不慢地缀着。
“师兄,为何还不出手?不过区区一个筑基,直接拿下搜魂,干净利落,免得夜长梦多!”
一个稍显年轻的声音里满是按捺不住的急切。
“急什么。”
被称为师兄的修士声音里透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傲慢。
“此人修为只有筑基,城门那块破石头已经验过了,他绝不可能是欧阳锋。”
“你现在抓了他,真正的鱼,就吓跑了。”
年轻师弟恍然大悟:“师兄高见!这小子,是欧阳锋派出来采买灵药的马前卒!”
“正是。”师兄的嘴角勾起一抹智珠在握的冷笑。
“欧阳锋此人,狡诈如狐,不然怎么这么久都没抓到?”
“他既然派了人出来,就必定会在某个时刻进行交接。”
“我们要做的,就是等。”
“盯死这只饵,那条大鱼,早晚会自己咬钩。”
师弟还是有些担忧:“万一他们在城外交接怎么办?那可就脱离了我们的掌控。”
“无妨。”师兄胸有成竹。
“我已让宗门在城外布下天罗地网,随时可以响应。”
师弟忽然问道:“师兄,我看好似还有人也在盯着那小子!”
“一只不长眼的苍蝇,想杀人夺宝的金丹散修罢了,正好让他去试试水,看看这‘鱼饵’身上,有没有欧阳锋留下的禁制或后手。”
……
杨成找了一家毫不起眼的客栈,租下上房。
接下来的三天,他每天都走出客栈,在城中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
他会去法器店,对几张最普通的筑基期符箓的价格反复盘问,最后却什么都不买,活脱脱一个囊中羞涩又死要面子的穷散修形象。
他也会流连于那些龙蛇混杂的地摊,凭借小真的见识,顺手淘到了几块蕴含着一丝星辰之力的矿石,算是不小的意外之喜。
但他的主要目的,是测试。
第一天,他故意走向城南的偏僻小巷。
那三道气息,不远不近,节奏丝毫未乱。
第二天,他刻意走入城主府卫兵巡逻最密集的核心区域。
那三道气息,依旧如跗骨之蛆,没有半分退避。
第三天,他甚至在人流最拥挤的酒楼待了整整一个下午。
对方的耐心,好到令人发指。
三天下来,杨成心中愈发笃定。
合欢宗的行事风格,绝不会如此。
这伙人,定是盯上自己的身家了,是劫匪!
“既然是劫匪,那我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乘坐合欢宗的飞舟离开!”
“就这么办!”
……
第四日清晨,杨成来到了销魂城东门的飞舟站点。
他要去的方向,是散修联盟的【七星城】。
那里鱼龙混杂,是摆脱尾巴的最好跳板。
登上飞舟前,依旧是那块冰冷的【修为检测石】。
嗡。
石上指针稳稳地指向“筑基后期”的区域,守卫面无表情地挥手放行。
就在杨成踏上飞舟舷梯的那一刻。
他敏锐地察觉到,一直死死锁定自己的三道金丹神识,忽然撤走了两道。
只剩下了一道,若有若无。
这个变故让他心中一动,却并未放松警惕,反而更加戒备。
他照例要了一间独立的静室,关上门,布下数道禁制,将整个世界彻底隔绝。
随即,他沉下心神,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对阵法玉简的钻研之中,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即将远行的普通修士。
他不知道的是。
在他隔壁不远的公共舱室里,两名同样穿着散修服饰的修士,正盘膝而坐。
他们的修为气息,赫然也是“筑基”,却根本无需经过检测石,便堂而皇之地登上了这艘飞舟。
他们只是晃了一下腰间的令牌,便 被放行了。
飞舟破开云层,一路向东。
期间数次在小型坊市停靠,皆有修士上下,而杨成的静室,始终毫无动静。
“师兄,前面就是散修联盟的地界了,再不动手,恐怕……”
“再等等。”
师兄缓缓睁开双眼,精光一闪而逝。
“我们等的,是欧阳锋。”
师弟的脸上写满了忧虑:“可万一那欧阳锋真的现身,凭我们二人,如何是他的对手?金无影师兄可是金丹后期,都被他瞬杀了!”
“放心。”师兄冷冷一笑。
“宗门早已在边界的坊市里,另外安排了三名金丹师兄接应。”
“只要我发出讯号,五人合围,他欧阳锋便是真龙,也得给我盘着!”
他话音刚落。
轰!!!
一股蛮横霸道到极点的危险气息,毫无征兆地从飞舟正前方碾压而来!
整艘飞舟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悲鸣,猛地一震,被迫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他娘的,竟然真有不开眼的蠢货敢来劫我合欢宗的飞舟!”
那师弟怒喝一声,下意识便要起身。
“师弟,别动!”
师兄一把死死按住他,眼中非但没有愤怒,反而闪烁着一种病态的兴奋。
“静观其变。”
“看看这出好戏,会不会把我们的正主,给提前逼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