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并未因这小小的插曲而停滞。
杨成包厢内的气氛，却已降至冰点。
那几道肆无忌惮的神识，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他身上，舔舐着他的每一寸皮肤，试图窥探他最深处的秘密。
杨成端坐不动，连呼吸的频率都未曾改变。
他只是将刚刚到手的【蓝银草】玉盒，轻轻放在桌上，然后为自己续了一杯热茶。
茶水升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他那张平庸的脸。
高台上，美艳的女拍卖师又连续拍出了几件灵器与丹方，场内气氛再次活跃起来。
就在众人以为，此次拍卖会的高潮已经过去时。
那女拍卖师忽然神秘一笑，声音拔高了八度，带着一种极致的诱惑。
“诸位道友，接下来，本阁临时受一位贵客委托，加拍一件稀世奇珍！”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临时加拍，而且是稀世奇珍，这在天缘阁的拍卖会上，极其罕见。
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吊到了顶点。
女拍卖师很满意这种效果，她玉手一挥，一名侍女小心翼翼地捧上另一个更加华贵的玉盒。
“想必在座的道友，都听闻过丹鼎宗最近产出三种能够助人领悟道意的丹药吧？”
她没有直接打开玉盒，而是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杨成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
一种强烈的渴望，如同电流，从他脊椎骨猛地窜起。
“而我们今天这件拍品，正是炼制这三种丹药都不可或缺的核心主药之一！”
“【过江水虞草】！”
轰！
整个会场，彻底炸开了锅。
【过江水虞草】，只要拿去丹鼎宗，就能换取包括那三种道意丹药在内的任意三阶丹药，这在最近的修真界，早已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过江水虞草】，其珍贵程度，无需我再赘言，起拍价，一千中品灵石！”
“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百！”
这个起拍价，直接劝退了场内九成九的修士。
杨成的包厢内，一片死寂。
他需要这株灵草。
【极口悟道丹】可不是那么容易炼制的。
【过江水虞草】，他只有一株。
多一株，便多一重保障。
“一千五百！”
“一千八百！”
“两千！”
“两千五！”
果不其然，能争夺此等宝物的，无一例外，皆是三楼那些身份尊崇的金丹真人。
价格在疯狂飙升。
杨成心中念头急转，一个富有的筑基修士拍下【蓝银草】已是极限，再争夺此物，太过惹眼。
就在他准备放弃时，一个声音从二楼另一间包厢传出。
“三千！”
同样是筑基修士！
杨成心中一动。
是了，谁规定筑基修士就不能身怀巨富？背后有家族宗门支持，再正常不过。
自己何必束手束脚。
“三千五百！”
他果断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场间的议论。
“四千！”三楼的金丹真人冷哼一声，显然对有筑基修士插手感到不满。
“五千！”
杨成再度加价，毫不犹豫。
当他喊出这个价格时，整个会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五千中品灵石。
这已经足以买下一件不错的四阶攻击法宝。
用来买一株灵草，实在太过疯狂。
“呵呵，这位道友真是好大的手笔。”
最初那个威胁过他的沙哑声音再次响起，话语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玩味。
“六千。”
当这个数字被报出来时，杨成正欲再次开口的手指，却猛地僵在了半空中。
不对劲。
就在“六千”这个价格被喊出的瞬间，他那远超同阶的磅礴神识，捕捉到了一丝极不寻常的波动。
那几道一直锁定着他的金丹神识，竟出现了一刹那的协同共振。
那不是敌意，而是一种……交流。
像是在确认什么。
一个冰冷刺骨的念头，如闪电般划过杨成的脑海。
【蓝银草】。
【过江水虞草】。
“欧阳锋”在鸳鸯城，几乎是明牌渴求这两样东西。
而现在，这两件东西，竟如此巧合地，接连出现在了合欢宗属地的拍卖会上。
巧合？
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他们不知道“欧阳锋”的真实面目，所以只能靠行为模式来钓鱼。
这根本不是一场拍卖会。
这是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
一张根据“欧阳锋”的欲望编织而成的大网！
而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完美地一头撞了进来，还沾沾自喜。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杨成额角渗出了一丝冷汗。
大意了！
绝对不能再跟价了。
再跟一个字，就等于亲口告诉所有人，他就是合欢宗悬赏一千万灵石的那个“欧阳锋”！
杨成的手指，缓缓松开。
他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那口气中，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恰到好处的懊恼与不甘。
随即，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向后一靠，整个身体都深深陷入了椅子的阴影里，像一个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
他知道，此刻正有无数双眼睛，透过禁制，在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他的表演，必须完美。
“六千中品灵石一次！”
“六千中品灵石两次！”
“六千中品灵石三次！”
“成交！”
【铛】！
铜锣敲响，一锤定音。
在落槌的瞬间，那几道锁定在他身上的金丹神识，有两道果然如预料中那般瞬间撤去，显然已经失去了兴趣。
但仍有三道，如同跗骨之蛆，依旧盘踞在他的包厢周围，带着审视与怀疑，久久不散。
拍卖会仍在继续。
杨成却像是失去了所有兴致，他沉默地坐在黑暗中，直到又一件平平无奇的拍品成交后，才缓缓起身。
他去后堂结清了【蓝银草】的一千六百中品灵石，全程面沉如水，将一个因财力不济而被人当众打脸的纨绔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走出天缘阁，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街道上人流如织，灯火阑珊。
杨成混入人群，如一滴水融入江河，没有激起半分波澜。
他没有回头。
但他那远超筑基范畴的神识，却清晰地感知到。
身后，多了三条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