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言卿的病房，李倩楠走到医生办公室。
薛凝结束了今日的针灸，同萧頔讨论着傅妄烬的情况。
他们谈论的主人公此刻正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似乎对视力并不在意。
“傅先生，萧医生。”
李倩楠敲了敲门，得到同意后走了进去。
薛凝识趣地停止了交谈，退到一边，但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米斯特女士，辛苦了。请问情况如何？”
萧頔礼貌地问道，傅妄烬也坐直了身子，表情认真。
“稍等。”
李倩楠在沙发上坐下，取出手提包里的记录本，细细翻看起来。
少顷，她整理了下语言，
“萧医生的判断基本没有问题。我很早就认识言卿，因为梁俞年是我的老师……他曾经轻描淡写地谈起过他对言卿的催眠。梁老师就像个魔术师，把那些可怕的心理阴影封印在了潜意识的深处，按他的构想，言卿一辈子都不会发现小女孩儿的存在。”
“但问题是，后来发生了太多打击和挫折，还有药品对大脑的刺激……导致小女孩儿从安全屋里走了出来，甚至接管了身体。同时，那段被遗忘的记忆伴随着小女孩渐渐复苏，她很快会想起一切。”
李倩楠想了想，若有所思地说道，
“不过，她的忍耐力很惊人。我从没见过，一个深陷泥沼的人竟然能在棋赛中赢过那么多顶尖的天才——”
傅妄烬突然打断了她，
“但她在逃避。”
言卿的表情、动作，还有迟钝木然的眼神历历在目，他眉骨渐渐压了下来。
“……逃避我。”
李倩楠无奈叹息，
“傅先生，您要明白一件事，误会可以解除，但伤害就像钉子，即使撬掉了也会留下痕迹。就算言卿她知道很多事只是误会，但她的大脑、身体，会记住那种感觉。”
“就像条件反射一样，不受理智约束。在她潜意识里，或许您已经跟痛苦挂钩了。只要看到、或者联想到跟您有关的，条件反射就会把她引导到负面状态，严重甚至会精神错乱。”
她深吸口气，
“但这不能怪她。这是生物保护自己的本能。”
话音落下，屋里一片寂静。
傅妄烬阖上眼，眉头微蹙。
他最深爱的人，其保护机制却将他识别为“痛苦源”。
“那个，请问您还有什么发现吗？”
萧頔小心地问道。
“时间太短了，我没有深入沟通。”
李倩楠顿了顿，
“但有一件事，我认为很值得关注。”
“您请说。”
“她的记忆似乎有些错乱。这不合理。”
李倩楠仔细回忆着两人之间的会话，
“可能是精神错乱导致的认知障碍，但令我奇怪的是，她甚至能记住梁老师书房里的书籍序列，却记不住很多过去的事——尤其是跟时间有关的。当然，人在极度痛苦中也有可能会忘记很多事，但我建议关注一下她的脑部，排除器质性病变。”
萧頔茫然地挠了挠头，
“我查过了，从检查结果看，这是一颗过分活跃的大脑，还没到病变的程度……掌管记忆的部分也没什么问题——
“这样，如果您不忙的话，不如随我去看看。”
李倩楠想了想，点点头：
“好的。我想这对以后的咨询而言，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
病房里，言卿思绪万千。
她想起萧頔说，她原本是个基因缺陷的患儿，若不是爸爸利用禁忌技术修改了她的基因，她连三岁都活不过。
但，liora在修改基因的同时，也会刺激大脑，产生一个又一个疯子。
她又想起，祝无忧阿姨曾说起的恒河猴实验。
妈妈很内疚，没有在婴儿时期给她足够的安抚。
因为妈妈知道，从诞生开始，她就是个精神脆弱的孩子……需要更多的爱和包容。
还有哥哥……
他总是把妹妹保护得很好，甚至牺牲了自己的课余时间。
过去的十几年，言瑾几乎没有要好的朋友，总是围着妹妹转……即使被言卿连累、被绑架，也毫无怨言。
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
她费力地下床，想去医生办公室，看看李倩楠离开没有。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言卿正想敲门，却听到薛凝清冷的声音。
“傅先生，恕我直言，你不该执着于此孽缘。”
悬在门面的手停住了。
言卿屏住呼吸，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
傅妄烬还没开口，薛凝便接着说道，
“或许她曾让你在绝境中幸存……但她也会杀死你。”
“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