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年少时光太过荒唐了。
如今前途无量、风光霁月的江思语想要翻篇，偏偏背后的男人紧握着过去不放，还在喋喋不休。
“不知道什么？不知道我是个人渣？还是不知道我会想睡……”
啪——
掌风袭来。
江思语红着眼睛看着他：“林成！”
林成侧头，舌尖顶腮，抬手擦了下还发麻的侧脸。
有句话怎么说的？
被女人扇巴掌的时候，首先飘过来的是香气，然后才是巴掌。当香气充盈着你鼻腔的那一瞬间，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已经不是疼了，是爽。
林成觉得这话不太对。
至少江思语扇他的时候，先飘过的是愤怒，是长大后突然清醒过来的自厌。
……不过，确实也是挺爽的。
林成看着面前这个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哼笑一声：“你这种人最没意思了。”
半道回头又不甘心放下，补偿对方更是不太愿意。
硬生生地卡在善恶的节点，就这么不好不坏地过着，除了把自己膈应得慌，一点好处都捞不着。
“还不如温窍窍呢。”
江思语愤怒地看着他。
“什么不如我？”
说曹操曹操到。
温窍窍自顾自地走了进来，全然没有看到现在的氛围似的，笑嘻嘻地插进话：“好像听到林哥在夸我。”
林成扬眉：“是啊，在夸你恶毒。”
温窍窍当即矫揉造作地捂着胸口，一副娇俏的模样：“啊，我好感动。”
江思语看他俩的样子就有点心梗，想不明白自己以前到底是怎么和他们混到一起的。
她搜了搜眉心，有气无力道：“你又来干什么？”
“看看我最好的朋友和最喜欢的林哥呀。”
她双手交叠，向下俯身，整个人撑在沙发背上，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玩闹态度。
林成轻笑，颇为亲昵地抬手摸了下她的头：“别闹，小语要生气了。”
江思语确实面色铁青，但也没什么力气生气。
温窍窍仔细打量着她的神情，也正了神色，直起身子道：“好吧，我其实是来问江余的……你看到报道了吧。”
江思语目光微凝，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温窍窍当时看到江余穿着那么身礼服闪亮登场的时候，第一反应确实是愤怒。
但和那种被岁晚愚弄后产生的愤怒不太一样。
面对江余的愤怒，是那种一直听话的玩具骤然离掌控后的失控感。
紧随着这份失控感而来的，冷静下来后的无尽的、新鲜的乐趣。
“说实话，她这几年听话得我有点腻味了。”
温窍窍漫不经心地伸手缠绕着自己的头发，脸上忽然绽开笑：“小语要是还讨厌她的话，我就要玩点新的了。”
她亲亲热热地挽上江思语的胳膊，语气里甚至有几分撒娇的意思：“我想找新乐子已经很久了。”
江思语两手一摊，不动声色地推开温窍窍，随后示意她自便。
这是江思语意识到自己荒唐后，大部分时间里对温窍窍与江余事情的态度。
不参与，也不干涉。
得到江思语的首肯，温窍窍又立刻转头看林成，毫不客气地提着要求：“林哥，帮我查下岁晚，我公司新签的艺人。”
林成“嚯”了一声：“不用查，我知道她，岁屏粤的女儿。”
温窍窍眨眨眼，没听过这个名字。
江思语倒是对岁屏粤有印象，掌控的企业是国内游戏产业的龙头，有个独生女。
关于女儿的消息一直保护得挺好。
江思语有些好奇：“她怎么跑娱乐圈了？”
“突然叛逆吧，”林成有些埋怨地看着江思语，“跟你一样，突然长大，然后不跟我们玩了。”
江思语目光微动。
眼见着话题要歪掉，温窍窍赶忙拉了回来：“那林哥知道她的朋友吗？一个高高的，看起来也蛮爱玩的女性朋友。”
林成一听就知道温窍窍在指谁：“你指谢玉遥吧，她你可以直接百度，基本信息都有。”
顿了会儿，林成补充道：“她，还有上次晚会的主人，都属于那种奥林匹斯山上的人，圈里人多少都知道点……岁晚要是不突然叛逆的话，现在应该也在那山上坐着。”
一直安静听着的江思语淡声提醒：“不过也仅限知道点了，他们保密工作一向做得好，再多的不一定查得到。江余归江余，那几位最好别招惹。”
温窍窍撇撇嘴：“你应该知道这么说我只会更兴奋吧？”
江思语：……
好一个糟心玩意儿。
提起江余，林成再度饶有兴致地挑眉：“既然要玩儿新的，不如带上我……”
“不可以。”温窍窍想也不想地拒绝他。
她依然摆着那副娇俏的模样，像是面对林成的公式表情，伸出手指在他的胸口戳着：“不可以哦，林哥要是和别的女人上床，我就不喜欢林哥了。”
江思语木着脸举手：“hello？未婚妻在这儿，有人看到了吗？”
温窍窍立即又亲亲热热地抱上去。
*
“你，现在，马上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
谢玉遥冷着脸打开门，不顾江余眼角含泪的模样，非常铁石心肠地往门口一指。
她本来是来找岁晚的，但岁晚不在。
岁晚不在就算了，她还一进门就看到那个抢了她衣服的人坐在她选的沙发上，非常岁月静好、悠闲自得地看书。
谢玉遥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去。
抢了她的裙子、盖了她的风头。
并且因为款式相似，还给别人提供了拉踩她的笑料。
这个人已经荣登她最近一段时间讨厌的人排行榜的榜首。
最重要的是，谢玉遥在会场的时候，竟然也有一瞬间被诡异地惊艳到了。
就好像整个世界在那个时候给这个人单独开了个图层，最大限度的磨皮、加滤镜，就连会场的灯光都好像在跟着她跑。
谢玉遥当时就在想，不是她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但江余在她房子里住着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谢玉遥也知道江余生活有多艰难，问了对方一句岁晚在哪，得到不在家的回复后，她本来转身就要走了。
偏偏江余还好死不死地叫住了她。
“阿遥……我看晚晚也这么叫你，”江余不敢看她的眼睛，有些局促地捏着自己的衣角，“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的。”
谢玉遥张张嘴，想说别这么叫，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结果江余在那跟慢速机关枪一样吧嗒吧嗒说个不停。
“我是被迫去那个晚会的，没有人给我准备衣服，我也没有办法搞到别的衣服……是Zyoen的一个朋友，她偶然遇到我，好心带我去挑衣服的，而且……”
江余舔了舔嘴唇，小声地补充道：“而且我问过他们了，他们说你也没付那条裙子的钱。”
谢玉遥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感觉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再听下去要乳腺增生了，立即抬手打断她：“停停停！”
江余立刻闭了嘴，就那么惊慌失措地看着谢玉遥。
谢玉遥深呼吸着，调整了自己的心情，试图冷静地和对方讲话……
冷静不了一点。
她冷笑着看着江余：“所以呢？”
“是，我确实还没付钱，你可能不知道我跟对方的购买流程，但你不知道那是我已经跟Zyoen预定的裙子吗？”
“她的朋友带你去挑衣服，你偏偏就挑了这一件，Zyoen的工作室里那天只有这一件成衣吗？”
“你说你是被迫去那个晚会的，那在时决明在台上邀请晚晚上来的时候，在全场人注意力最集中的时候出场，顺理成章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也是别人逼你的吗？”
江余眼眶越来越红，唇瓣张了张，想要辩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方被愤怒驱使下说出的每个字，都精准地踩在江余心知肚明的自己的卑劣上。
“是，你是很可怜，所以我让你住在这里，我也没有在听到Zyoen说她对衣服给你这件事不知情的时候冲到她的工作室，把衣服从你身上扒下来。
“但这个世界从来不是你弱你有理。
“你能在这边暗戳戳内涵我没有付钱，好安慰自己其实没有抢你半个恩人的东西。
“我也能站在我的房子里，让你现在就从这里滚出去。”
话音一落，谢玉遥就当机立断打开大门，侧身让出一条道。
江余惊慌失措，摇着头恳求道：“不行……对不起，阿遥……”
谢玉遥皱眉：“滚，别叫我阿遥！”
江余只是一味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不能回去……她们一定会……对不起……”
她出尽风头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自己可能会遭受到新的欺凌。
因此哪怕岁晚也用很复杂的目光看着她，她仍然是腆着脸在这栋房子里住下。
谢玉遥也看过资料里关于江余的只言片语，但她的同情心早就被这一连串的事给消磨了个干净。
“我管你。”
她冷笑一声：“你，现在，马上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
*
江余的东西本来就少，在谢玉遥的紧盯下，仓促地收了个小行李箱，就狼狈地离开了那个庇佑过她一段时间的虚幻桃源。
回到那个熟悉的公司公寓，受到的冷眼与她设想里一般无二。
从前只是碍于温窍窍而对她不太友善的人，如今看着她，眼睛里的嫉妒都快要溢出来了。
更有一个人在走廊上就开始阴阳怪气地嘲讽：“呦，这不是大设计师的灵感缪斯，时尚界的新宠儿吗？怎么灰溜溜地滚回来了？”
霸凌一旦开了头，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蜂拥而上。
“就是，不是抱了大小姐大腿吗？怎么还和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挤一起？被赶出来了？”
“诶，说话都小声点，谁知道她怎么拿到的那件衣服，万一有新的靠山呢？”
江余咬着牙，埋着头，快步穿过人群，想要冲回自己的单间。
虽然这里依然不太友好，但属于她的房间，总是安全的。
这么想着，江余逃命似的，仓惶伸手按下门把手——
“呦，时尚界的新星。”
江余手里猛然一松，钥匙叮咚落地。
她绝望地看着温窍窍坐在她的床上，双手向后撑着，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眼底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恶劣兴味。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敢回来呢。”
江余紧咬着牙关，僵立的原地，恐惧让她一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
温窍窍也不在乎，站起身，亲亲热热地把江余拉进来，体贴地把门关上。
然后推着江余走到衣柜前，温声细语道：“打开看看，有小惊喜哦。”
江余有些颤抖地伸手，打开衣柜，里面只挂着一条裙子。
就是那天晚会她穿的裙子。
Zyoen的成名之作。
江余头脑一片空白，惶恐地抬头看温窍窍。
温窍窍被她的反应取悦到了，大笑着鼓掌：“你这衣服是借来的吧，我把它买下来送你了。”
她伸手，轻抚着江余的头发、侧脸，一路游移到下巴，于是捏着江余的下巴，逗小动物似的晃晃江余的脑袋。
“成名之作呢，”温窍窍语气玩味，“花了我好大一笔钱呢……怎么不说谢谢？”
她的语气骤然冷了下去，掐着江余下巴的手忽然下滑到脖颈，然后猛地发力。
江余吃痛，喉间溢出痛呼，空气被一点点掠夺，她在难耐的窒息感里，艰难地开口道谢：“谢、谢谢……”
温窍窍满意地松开手，语气轻柔：“不客气。”
“你那天的样子可漂亮了，”她把礼服从衣柜里拿出来，塞到江余手里，“再穿给我看看吧。”
江余连忙点头，拿着礼服就要去厕所里换，却被温窍窍叫住。
“去哪儿？”
温窍窍也没想要江余回答，面上始终带着笑，说出的话里净是不容置喙：“就在这换。”
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忽然侧过身子，露出放在床上，正对江余的摄像机。
相机还闪着红光。
温窍窍语气轻柔，却足够令人不寒而栗：“当着……我们的面换。”
江余脸色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