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顺目光扫过周文彬身后整齐列队的衙役,注意到他们腰间的铁尺虽锈迹斑斑,却磨得锋利:“沿途听闻南侯王治下百姓安居乐业,今日一见,果然百业兴旺。” 他抬手示意随从捧来锦盒,盒中躺着一对琉璃镇纸,在日光下流转着七彩光晕,“初次拜访,不成敬意,还望府尹笑纳。” 周文彬盯着琉璃镇纸,喉间发出低低的赞叹,接过时指尖微微发颤,这物件在南侯王境内,怕是连侯王府中都难得一见。
周文彬小心翼翼将琉璃镇纸收入袖中,脸上笑意更盛,抬手示意众人前行:“既如此,还请贵客随我进城,城守府已备好接风宴,定要让诸位尝尝南侯王地界的特色美食。” 他侧身让出主道,目光不经意扫过赵顺腰间的墨刀,心中暗自揣测这支神秘商队的真实来意。
赵顺微微颔首,余光瞥见周文彬藏在广袖下的手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权力与不安交织的小动作。他不动声色地将锦盒又往前推了半寸,琉璃镇纸折射的光芒映亮周文彬眼底的贪婪与警惕,这场看似平和的会面,实则是暗流涌动的博弈。
赵顺等人跟随周文彬前行,街道上百姓的窃窃私语与惊叹声不断,周文彬一边走一边介绍沿途商铺,言语间满是对祥阳城繁华的自豪,时不时还偷瞄赵顺等人的装备,眼神中既有好奇又有戒备。
行至转角处,一阵咸腥海风裹着糖炒栗子的焦香扑面而来。街边茶摊的老汉望着沙船方向咂舌,铜壶嘴腾起的白雾模糊了他眼角的皱纹:“这些人靴子底都不带泥的,哪像寻常走南闯北的?” 周文彬闻言脚步微顿,袖口下的手指重重捏了捏玉佩,旋即恢复如常,抬手示意众人穿过青瓦飞檐的牌楼。
城守府正堂早已摆开宴席,八仙桌上铺着靛蓝桌布,青瓷碗碟码得整整齐齐。席间摆满了南境特色菜肴:清蒸河鲥鱼泛着油光,醉蟹的红膏透过蟹壳隐约可见,还有琥珀色的蜜饯梅子、码成小山的酱肉,一壶烫得温热的米酒正冒着热气。周文彬请赵顺上座,自己坐在主位相陪,席间还特意安排了两名歌女弹唱,琵琶声婉转悠扬。
“赵兄尝尝这鲥鱼,” 周文彬用银箸夹起一块鱼肉,“只有祥阳城三河汇流处才有这般肥美的河鲜,离了这水,滋味便差了三分。” 他见赵顺浅尝辄止,又笑道,“贵朝的瓷器在月城炒到天价,我这碗碟虽比不上,却也是本地最好的窑口烧制的。”
赵顺放下筷子,轻声说道:“府尹客气了,这碗碟也是不错的,成色算上等了。”
“哈哈哈哈,来,咱们共饮此杯。”周文彬笑着说道。
“请”,众人一饮而尽。
“来,大家吃菜。”
酒过三巡,周文彬开口说道:“不知道赵兄此次都带了哪些宝物前来交易呢?价格又几何?”
赵顺放下筷子答道:“我朝商品品类颇丰,此次也只是带了些时兴货物,文房四宝一套四万两白银,皆是上等货色;精盐十五两白银一斤,纯度远超寻常精盐;陶瓷品每件六万两白银,釉色如新;琉璃品每件二十二万两白银,通透如水晶。若府尹有意,回程时可留些样品。”
周文彬捧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精光:“赵兄若是肯在祥阳城设分号,我不仅能奏请减税,还能让码头优先为贵船卸货。你看这每日往来的商船,哪艘不需要精盐瓷器?”周文彬内心疑惑,这赵顺所说的商品,怎么和楼兰国的差不多呢?没准是从楼兰国倒卖过来中间商赚差价的吧。
“多谢府尹美意,不过此事在下做不了主,某定当回去禀明我主。” 赵顺举杯示意,“此次主要任务仍是探路,今日特来请教地理 —— 沿此河再往下,还有哪些城镇?还望周兄言之一二,某在此感谢!”
周文彬命人取来羊皮地图铺在席间,酒液溅在图上晕开一小片水渍:“过了祥阳城,下行三百里便是武城,乃是南侯王的军备重镇;过武城再往东,河道分岔,支流通向的便是东侯王的地界了。贵船若要继续前行,需留意武城的税卡,那里的守将是侯爷的小舅子,最是贪利。”
赵顺目光在地图上的 “险滩”“闸口” 标记处停留片刻,起身拱手:“多谢府尹指点,酒宴也差不多了,时候也不早了,我等还要回船安排补给,这便告辞了。”
周文彬见状也跟着站起,两人互相客气地寒暄着。赵顺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表面上却依旧保持着从容的微笑,眼神不时看向门外,似乎在估算着回到船上的时间。
周文彬也不再挽留,亲自送他们至府门外:“已让人备了十坛米酒、五担新米,算作补给。赵兄一路保重,若到了武城遇到麻烦,报我名号或许能有些用处。”
“那就多谢周兄了,他日周兄若到华夏城,某定盛情款待。”
“客气客气,就不远送了,慢走。
赵顺与周文彬告别后,一行人沿着来时的街道往码头走去。街道上的人群仍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赵顺却无暇顾及,他的心思早已飞到了接下来的行程安排上。沿途商铺的灯火渐次亮起,将青石板路照得斑驳陆离,他在心中默默规划着补给和情报收集的细节,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回到沙船时,夕阳已染红河面。赵顺立刻召集班长们:“毛子一班负责守船,张奎领十人去市集采买粮草、淡水,重点找书铺,凡有地图、方志、河道志尽数买下,尤其是标注商船航线的;李虎带五人打探消息,特别是南侯王与东侯王的货运往来,武城的码头税如何征收。记住,不得暴露身份,行事低调。”
张奎带着士兵走进祥阳城正街,光明铠引得路人纷纷避让。街角的书铺老板见他们进来,连忙迎上:“客官要买书?小人这有《南境漕运图》《商船避礁指南》,都是跑船的必备!” 当张奎掏出银锭时,老板眼睛瞪得溜圆 —— 这银锭成色极佳,边缘还刻着 “华夏” 二字,抵得上他半个月的收入。
李虎则在酒肆里听食客闲聊,一个跑船的老艄公道:“武城的守将是周勤的小舅子,最是贪财!商船过闸要收三成税,若是装了瓷器、丝绸,还得另加‘保护费’……”
暮色降临时,采买的队伍满载而归。张奎捧着一摞书册回来,其中《南境漕运图》《商船避礁指南》最为珍贵,上面用墨笔标注着浅滩、暗礁和最佳停靠点,纸张光滑厚实,比祥阳城本地的粗麻纸好上数倍;毛子带回的消息也印证了周文彬的说法 —— 祥阳城的繁华,全靠这水上货运枢纽的地位。
暮色笼罩码头时,沙船的船舱里亮起了油灯。张奎带回的三十多册书册在案几上堆成小山,赵顺、六位班长以及随行记录隶员小李围坐在一起,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整合着地图。这条贯穿多地的河道,其源头与华夏城相连,只是上游还有大片区域未被探明,此次他们从华夏朝出发沿河东行至祥阳城,因后续河道已有水运且买到相关地图,便决定在此汇总整合所有信息。
赵顺经验丰富,对河道走势和地形判断精准,他铺开最厚的《南境漕运图》,羊皮材质的地图边缘已磨得发毛。他对照着自己沿途记录的探路笔记,锐利的目光扫过图上每一处细节。“这里标反了。” 赵顺用狼毫笔蘸着松烟墨,在 “乱石滩” 旁画了个圈,“实际河道比图上偏南两丈,上周还撞沉过一艘货船。” 他顿了顿,指着图上与华夏城相连的起始段,“从华夏城出发的这一段河道,咱们都实地探查过,标注清晰。但往上的区域,还得留待后续探索。”
一班长毛子熟悉商船往来和码头情况,他拿着《商船避礁指南》,将里面关于各码头补给点、停靠规则等信息一一提取出来。“月牙湾水深五尺,适合小型商船停靠,而且那里的鱼贩能提供新鲜海产,是补充食物的好地方。” 毛子一边说,一边在赵顺画的圈旁补充标注,“这条河分叉众多,大大小小加起来有上千条。像这条‘青鱼沟’,是已探明的,全长一百二十八里,沿岸有三个村落,分别是李家村、王家屯和柳树庄,都标注好了。”
二班长周平擅长分析城镇分布与势力范围,他翻阅着方志,把沿途城镇的规模、主要产业以及归属等信息整理出来。“祥阳城作为南侯王下属的二级城镇,是重要的水上货运枢纽,商贸繁荣;武城则是军备重镇,由南侯王的小舅子镇守,税卡严苛。” 周平的分析为地图增添了重要的人文地理信息,“还有这条‘黑水河’,也是已探明的,全长九十八里,沿岸只有一个赵家村。而像东边这条‘无名岔河’,目前只探明了开头的三十里,就暂且标注已探知长度和名称,再加上未探知的标记,等以后有机会再深入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