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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宛宛入梦来 > 第296章 你不知道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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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玥听到\"七少爷\"三个字,整个人如惊弓之鸟般弹了起来。打翻的药瓶在地上滚出老远,紫黑色的药汁在青砖上蜿蜒如蛇。她慌乱地往后退,却被程诗宛一把扣住手腕。

\"别怕。\"程诗宛压低声音,指尖在她掌心重重一按。阿玥的瞳孔剧烈颤抖着,却在对上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睛时,奇迹般地停住了挣扎。

门外脚步声渐近,王瑞林的影子已经投在雕花门框上。程诗宛迅速将阿玥往屏风后一推,自己则转身几步去推开了窗户。

\"怎么在这儿?\"王瑞林跨过门槛,目光在满地狼藉上轻轻一扫。他嘴角噙着惯常的浅笑,右手却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折扇。

程诗宛弯腰去捡茶盏碎片:\"不小心碰倒了药瓶。\"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大得惊人,手指都有些木,却还是状若无意地补充,\"这丫头笨手笨脚的,烫伤了手。\"

王瑞林的视线越过她,落在屏风下露出的一角绿衣上。阿玥死死捂住嘴,连呼吸都屏住了。屋内静得能听见檀香燃烧的细响。

\"明日典礼的流程...\"王瑞林突然从怀中取出烫金礼单,却在递出时\"不慎\"碰倒了烛台。火光骤亮的一瞬,屏风后的绿衣倏地消失,只余窗棂轻轻晃动。

程诗宛捏着礼单的指节发白,而王瑞林正望着窗外出神,“屋子里是谁?”

“哦,是阿玥,”程诗宛也看了眼窗外正移步走过的绿色身影,笑着说,“怕你骂她,我让她躲着你呢。”

王瑞林没有再说话。程诗宛捡起药瓶,收拾好药箱,看向他。

他仍旧站在窗边,背对着她,窗外午后的阳光正巧掠过屋檐,飘飘洒洒的落在他身上,整个人仿佛镶了一层光圈,毛绒绒的。可即使这样温暖的橙光之下,他本人却肃立的若一汪月下幽潭,寂静沉冷。

程诗宛回想她认识王瑞林的这一年,他几乎永远都是这样淡淡的,开心时淡淡的笑,生气时淡淡的蹙眉,不急不徐,不喜不怒的样子。

这些……都是因为他的病吗?她不知道。

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他,太不了解这位即将与自己订婚的男子。她看不透他的心情,也猜不明他的情绪,更不知道他的日常喜恶。

心里孤零零的,沉落的厉害。她去茶台,煮了这两日最新得的好茶,给王瑞林倒了一杯茶,小心捧到他面前,柔声问他,“你找我有事?”

王瑞林闻声回过神来,不经意眨了眨眼,敛下一身暗沉。一手接过茶盏,一手牵过程诗宛的手,微微一笑,“我带你去个地方。”

午后阳光正好,两匹骏马踏着青石板路出了王家堡。程诗宛的月白骑装在日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斗篷被春风掀起一角。王瑞林策马在前,玄色劲装衬得肩线格外挺拔,时不时回头望她,琥珀色的眸子里盛着说不清的情绪。

他们沿着溪流行进,水面上浮动着细碎的金光。岸边垂柳新抽的嫩枝拂过程诗宛的马鞍,惊起几只白鹭。王瑞林忽然在一处山坡勒马,伸手遥指:\"看。\"

远处,佩城的青瓦屋顶在春日下连绵如波。王家堡的飞檐斗拱格外醒目,而更远处,寒江像条银带蜿蜒至天际。山坡上野花烂漫,蒲公英的种子乘着暖风飞舞。

\"小时候...\"王瑞林取下自己的皮质手套,伸手替她拂去鬓边的柳絮,\"我常在这儿练枪。\"他指向不远处一棵老槐树,树干上还留着斑驳的弹痕。

程诗宛注意到树下有块磨得发亮的青石,上面摆着几个空弹壳,排成奇怪的图案。

“还有那儿,”他指山脊下绵延数里的草地,绿菌盎然,广阔辽远,“我小时候经常在那儿骑马,有事没事,就拉着阿飞跑一场。”

山上的风微凉,徐徐而起,吹的人心开阔,有飘飘然的舒适感。程诗宛听的很认真,没有说话,她望一望他,他畅快的样子好像也不需要她说话。

\"十岁那年,我在这摔断了胳膊。\"王瑞林忽然轻笑,指尖点了点右臂某处。阳光穿过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那天我和阿飞比赛谁能单手控马,结果遇到只野兔惊了马。\"他跳下马,走向那片草地。新生的草叶没过靴面,发出细碎的声响。\"我摔下来时,阿飞那小子吓得直接从马上滚下来,背着我跑了三里地。\"

程诗宛看见他弯腰从草丛里拾起块圆润的鹅卵石,在掌心摩挲:\"后来才发现,他跑反了方向,离医馆越来越远。\"王瑞林的拇指抚过石头上模糊的刻痕——那是个歪歪扭扭的\"王\"字。

\"这块石头...\"他忽然将石子抛给她,\"是他哭着刻的'墓碑'。\"阳光里,他眼角笑纹深了几分,\"那傻小子以为我要死了,连殉主的遗书都写好了。\"

王瑞林讲的欢快,程诗宛听得差点笑出声,但想起他那么小就受过那么重的伤,心里又有些心疼,想出声安慰几句,又怕他自尊强,觉得被拂了面子。心里起起伏伏,喉间的话来回滚了好几遍,最后问出一句,“你很喜欢跑马?”

王瑞林挑眉看她一眼,眸光中回忆的情绪瞬间散尽,他站起来,转过身,高高地扬起手臂,奋力将那枚石头掷出好远。同时,自胸腔里释出一句话,“不是喜欢。”他背对着她,声音里带着山风刮过的冷冽,\"我只是想证明自己还活着。\"

“五岁那年,当大夫说我随时可能猝死时,我就成了王家的瓷娃娃。”手指无意识按在左胸,\"不能跑,不能跳,连大笑都要被嬷嬷制止。\"

“你无法想象那是怎样一种生活,行尸走肉,毫无情绪波动,如在发臭发烂的一潭死水。”他突然低笑,“我时常觉得自己活着,却又好像死了,死在五岁病发的那年。”

“所以我偷跑出来,在马上颠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时,我感受到身体的痛,感受到自己大汗淋漓,全身的血都沸腾起来。”

“那种时候,我能再次明确地感觉到自己在真正的活着。”

天边大片大片的火烧霞光,将整个世界都包裹在灿烂与灼热之中,王瑞林站在山坡上,凌空而立,像一棵孤立万年的崖间松柏。他伸展着双臂,做出拥抱的动作,那么坚毅,那么勇敢的绰约身姿,英挺高大。

却在万丈霞光里让程诗宛感受到了深深的孤独,不是几天,几年,是与生俱来被邪恶与病魔拉进黑暗里百般蹂躏折磨之后,燃烬心血般的孤寂。

在他展开双臂的瞬间,她甚至觉得下一刻王瑞林会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而下,结束这再难忍受的一切。她仿佛看到他的生命再随风而逝,心里顿时悲痛得无法呼吸,她久久地望着他的背影,用双手用力地捂住口鼻,吞下所有悲悯的哽咽。

不知过了多久,王瑞林才转过身,重新走回程诗宛身边。他站在马下,仰脸看她,笑得温柔美好,“怎么哭了?”他抬手轻轻拭她的脸上斑驳的泪痕。

程诗宛泪眼朦胧,晶莹水亮的眸子对他对望,却不敢泄露心里哪一分一毫的怯弱,只愣愣地摇一摇头。

“陪我跑一圈?”他亮着眸子,满是希冀。

“好。”程诗宛毫不犹豫地答,愿意豁出一切的承诺。

王瑞林一跃上马,两匹马起初并辔而行,蹄声在草地上踏出轻快的节奏。

王瑞林忽然侧首,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准备好了吗?\"话音未落,他手中马鞭\"啪\"地突然甩在程诗宛坐骑的后臀上。

白马嘶鸣着人立而起,箭一般冲了出去。程诗宛惊呼一声,本能地攥紧缰绳。风在耳畔呼啸,两侧的景物化作模糊的色块。她拼命后仰身体控马,可马却像着了魔般越跑越快。

\"王瑞林!\"她的喊声被疾风吹散,发间的珠钗不知何时已经坠落。前方突然出现一道溪流,白马不但没有减速,反而兴奋地扬起前蹄,“王瑞林,我……我要掉下去了……啊……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