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可不能吓我啊!”
李氏扑过去,死死抱住老爷子软倒的身子,指尖冰凉,声音里的哭腔像被掐住的弦,颤得不成样子。
老爷子刚从宫里出来,脸色本就灰败如纸,此刻身子一软,连带着李氏的心也跟着沉到了底。
还不等老大、老二挤开人群上前搭手,她那凄厉的哭喊就被守宫门的侍卫粗暴地打断。
“哭什么哭?皇宫重地,岂容尔等喧哗?你们绍家如今还有几个脑袋够砍?”
侍卫腰间佩刀寒光凛凛,眼神里的轻蔑像针一样扎人。
话落,两名侍卫已经不耐地上前,推搡着李氏,要把一行人往宫门外撵。
如今绍家失势,被陛下厌弃、夺爵的消息早就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从前见了他们要躬身行礼的侍卫,如今连正眼都懒得给。
失了爵位的绍家人,连寻常勋贵家的狗都不如。
“咳、咳咳……你、你们……”
老大捂着胸口,虚弱地咳嗽几声,看着面前颐指气使的侍卫,脸色铁青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他是堂堂忠勇侯府的嫡长子,自小锦衣玉食,出入前呼后拥,何曾受过这般轻慢?
可如今形势比人强,父亲刚在宫里受了气,连请太医的资格都被剥夺,他们就算有天大的火气,也只能咽进肚子里。
几人忍气吞声,合力将老爷子抬上一辆临时找来的旧马车。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吱呀”的哀鸣,像极了此刻绍家的处境。
“先回府,给父亲请大夫要紧。”
老大扶着车辕,声音沙哑道:
“好在陛下只夺了爵位,没收回侯府宅邸。咱们府里积蕴了这么多年,只要人在,总能徐徐图之。”
话是这么说,可马车内的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老二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底满是茫然。
李氏坐在老爷子身边,一遍遍擦着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连平日里最沉得住气的大儿媳周氏,此刻也垂着头,眉头拧成了疙瘩。
一行人一路沉默,脸上的凄苦像是结了层霜。
马车刚到忠勇侯府大门外,车轮猛地一顿,众人抬头望去,眼前的一幕让他们浑身冰凉。
却见,一队身穿皂衣的兵卒正搭着梯子,手里握着撬棍,“哐当”一声,将门楣上那块鎏金的“忠勇侯府”牌匾狠狠撬了下来。
牌匾落地时发出沉重的声响,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李氏等人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
他们虽早有心理准备,知道夺爵后牌匾定会被摘,却没料到朝廷的动作这般快,连半点缓冲的余地都不给。
那高悬了几十年的牌匾,此刻躺在地上,鎏金的字被尘土染污,像极了绍家此刻的狼狈。
“父亲!母亲!你们可算回来了!”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老四、老五带着各自的妻儿,一窝蜂地从府里跑出来。
这两人先前还沉浸在“爵位没了,以后就是平头百姓”的打击中,哭丧着脸唉声叹气,此刻见了老爷子一行人,总算强打精神围了上来。
老五性子最急,一把抓住老大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哭腔和质问:
“大哥,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陛下会突然夺了父亲的爵位?”
他这话一出口,老四也跟着附和,语气里满是委屈:
“三哥不是说,只要咱们凑足五十万两白银,就能把你们完好无损地救回来吗?”
这些人是全须全尾回来了,可爵位没了!
他们现在竟成了庶民。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听老三的撺掇,把家里的东西都拿去变卖凑银子!”
两人对视一眼,眼底的苦涩几乎要溢出来。
从前他们是侯府的庶子,虽不如老大老二风光,却也衣食无忧,如今没了爵位,连出门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你们两个方才说什么?!”
一声暴怒的喝骂突然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老爷子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挣扎着从老二背上下来,一把揪住老四的衣襟,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目眦欲裂:
“老子不在府上这几日,你们几个蠢货都干了什么?说!!!”
老爷子本就气血攻心,此刻动了怒,脸色更是难看,嘴唇哆嗦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再次栽倒。
老四、老五被吓得浑身一哆嗦,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府里突然跑出一名模样狼狈的老头儿,头发散乱,衣摆上还沾着柴草。
可不就是府里的老管家。
老管家一见到老爷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几步,抱住老爷子的腿,哭嚎不止:
“老爷!夫人!是老奴无能啊!老奴拦不住三位公子,被他们绑了扔到柴房,连管家权都被夺了!”
他声泪俱下,断断续续地述说:
“三位公子说要凑银子救您和夫人,砸了库房的门,还把府里值钱的东西全拿去变卖了!”
“就连家丁丫鬟,也发卖了大半,如今府里就剩下些老弱妇孺,那些人……还是因着是几位夫人们的陪房才没动。”
“孽子——噗!”
老爷子听完,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溅在老管家的衣襟上,殷红刺眼。
他身子一软,虽没有再次晕倒,却浑身抽搐起来,嘴角歪斜,眼睛也开始往一边斜。
“父亲!”
老大、老二急忙扑上前,扶住老爷子摇摇欲坠的身子,手忙脚乱地掐人中、顺气。
李氏站在一旁,刚听完老管家的话,得知自己多年的积攒,还有嫁妆银子全被老三带人抄空,喉间突然发出“嗝”的一声,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晕倒在地。
一时间,绍府门外乱作一团。
哭喊声、呼救声、呵斥声混杂在一起,引来了不少路人围观。
大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看笑话的眼神毫不掩饰。
老大、老二好不容易将老爷子安置在台阶上,让府里下人来抬回院里,刚叫管家去请大夫,转头就看到老四、老五还站在一旁,脸上虽有慌张,却没多少愧疚。
想起自家院里被搜刮一空的景象,老大积压的怒火再也忍不住,挥拳就朝老四脸上砸去。
“砰!”
一拳正中面门,老四惨叫一声,踉跄着后退几步,嘴角瞬间流出血来。
“你们两个蠢货!若非你们听信老三的鬼话,家里怎会变成这样?!”
老二也红了眼,冲上去对着老五踹了一脚,将人踹得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