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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浓稠的沥青倾泻而下,将整片森林浸透在永恒的黑暗里。

但在这种时候,微微渗出来的光亮反而更显的古怪。

那些铁链——如果那还能称之为铁链的话——正以违背金属本性的姿态蠕动盘绕,每一节链环都布满蜂窝状的孔洞,渗出粘稠的黑浆。

它们时而如巨蟒绞杀古木,时而似垂死者的手指痉挛蜷曲,在寂静中发出锈蚀的呻吟。

月光偶尔穿透树冠,照见锁链表面流转的幽光,恍若无数只半睁的睡眼,正窥视着误入此地的生灵。

布洛尔踩着锁链缠绕的落叶,脚步缓慢而沉静,仿佛每一步都在与这片黑色森林低语。

平静的目光扫过那些高耸入云的漆黑色冷杉,树皮上凝结的露珠在微光中闪烁,像无数细小的眼睛注视着他。

那些古怪的、令人不安的、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的。

天光渐渐明亮,从厚重的云层缝隙间渗下,如同被某种古老的力量撕开的伤口。

云朵低垂,翻滚着,如同最剧烈的浓烟凝聚而成,边缘被染成赤色血红,仿佛天空本身正在燃烧。

那光芒并不温暖,却带着某种奇异的、近乎温柔的压迫感,让整片森林都笼罩在一片暗红的光晕里。

但他的脚步猛然顿住,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钉在了原地。

瞳孔微微收缩,目光穿透林间稀薄的雾气,死死锁住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雾山青。

那个在南白茶松镇莫名其妙对他说出那些话、做出那些事的那个人,此刻却静静地站在林间,轮廓清晰得近乎不真实。

布洛尔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为什么……会是他?”

这件事情跟他也有关系吗?

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翻涌——雾山青那双泛着奇异光芒的眼睛,脸颊上的羽毛,还有那抹永远挂在唇边的、近乎诡异的微笑。

可眼前的雾山青却显得……不一样。

没有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没有扭曲的恶意,甚至……像个人类。

布洛尔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本来布洛尔只是觉得意外——雾山青不该出现在这里,至少不该如此突兀地站在林间小径的尽头,像一株本不属于此地的苍白植物。

他的身影在斑驳的树影下显得格外单薄,却又莫名地扎眼,仿佛周围的景色都因他的存在而略微扭曲。

布洛尔皱了皱眉,心里浮起一丝困惑。

他并不讨厌雾山青,甚至谈不上有什么印象,上次的相遇不过是场古怪却无害的插曲。

可此刻,对方那双沉静的眼睛望过来时,他竟感到一阵细微的不适,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心脏,不痛,却让人无端警觉。

但渐渐地,那困惑变成了隐约的戒备。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是巧合,还是刻意?

布洛尔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试图从记忆里翻找出更多关于这个人的细节,可除了那场模糊的相遇外,竟什么也抓不住。

最终,所有的疑虑化作一缕微妙的好奇,像藤蔓一样悄然攀上心头。

雾山青依旧沉默地站着,嘴角似乎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在等待什么。

布洛尔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他决定问个清楚。

但很快,就在他还没有过去时,雾山青身边出现了一个人。

瞬间,布洛尔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藤蔓紧紧缠绕。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那确实是父亲,布洛连的侧脸轮廓他再熟悉不过,即使隔着岁月积攒的尘埃也能一眼认出。

可父亲嘴角噙着的笑意让他感到陌生,那是他记忆中从未出现过的、近乎少年般鲜活的神采。

他的喉咙发紧,仿佛有什么东西哽在那里,既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父亲的目光柔和地落在雾山青身上,那眼神布洛尔从未见过——不是严厉的审视,不是疲惫的疏离,而是一种近乎温存的专注,像是看着什么珍贵的东西。

而更令他窒息的是站在父亲身旁的雾山青。

此刻那怪物(他不得不用这个词)竟显得如此......人类。

银灰色的发丝在阳光下泛着柔光,眼尾的纹路还未蜕变成可怖的鳞片状,倒像普通青年笑起来时漾起的细纹。

他们肩并肩站在白桦林间,斑驳的光影在他们年轻的躯体上跳动,仿佛某种禁忌的圣像。

布洛尔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每一次心跳都带着钝痛。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正窥见一段从未知晓的往事——一段父亲从未提及,而雾山青或许早已遗忘的时光。

风掠过树梢,沙沙作响,像是无数细碎的耳语。

父亲忽然转头,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直直望向布洛尔所在的方向。

那一瞬间,布洛尔几乎以为他要开口呼唤自己的名字——

但下一秒,光影扭曲,两人的身影如同水中倒影般晃动、消散。

只剩下空荡荡的林间小径,和布洛尔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我认识他……或许比我想象的更早。”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脏猛地一沉,像是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正当他感觉到古怪的情绪在滋生时,头顶突然传来细碎的爆裂声。

整片黑色冷杉的枝桠上,数以千计的花苞同时挣开树皮。

那些妖异的黑紫色花瓣在展开的瞬间就完成了从萌芽到糜烂的全过程,腐败的汁液如泪滴般坠落。

有几滴溅在他的手背上,立刻灼烧出焦黑的星形疤痕——这疼痛却让他清醒地意识到,眼前景象绝非幻觉。

目光死死锁住前方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父亲布洛连的手掌正自然地搭在雾山青肩头,指节微微弯曲的弧度是他从小时候都少见的温柔姿势。

此刻他们站在漫天飘落的腐化花瓣中,那些本该鲜艳的花朵正在空中分解成暗红色的絮状物,像一场诡异的血雨。

雾山青突然仰头发出一阵轻笑,父亲随即也跟着笑起来。

布洛连眼角的笑纹舒展开来,那是布洛尔记忆中父亲最放松时的表情。

他们的笑声在腐败的花香中交织,衣摆被带着腥味的风掀起相同的弧度。

布洛尔感觉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想起白谛和麻团总勾肩搭背地溜达过训练场,南菘会突然跳上他们后背笑闹成一团。

当时自己站在廊下擦拭长刀,刀刃映出他们叠在一起的倒影——就像现在父亲和雾山青重叠的衣角。

腐化的花瓣粘在布洛尔睫毛上,他猛地眨眼甩开。

右手已经本能地按住了腰间的武器,但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时又强迫自己松开。

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他对自己说,父亲和雾山青站立的姿势太过放松,放松得像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安全假象。

布洛尔正在头脑风暴,表面的有种力量将他狠狠的推了出去。

有些踉跄着后退,后背猛地撞上了冰冷的墙面。

坚硬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脊椎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这寒意太过真实,真实到他觉得这就是真的。

“什么鬼地方?”他觉得很蹊跷。

“刚刚我为什么会看到那些东西?这些东西于祀将我和朋友们带过来有关系吗?”

他想认真的思考一下这个可能性,结果却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

但寒气不断的上涌。

这个时候他这才惊觉自己已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墓室之中。

冰冷的空气裹挟着腐朽的气息灌入鼻腔,肺部像是被塞进了一把碎冰。

四周寂静得可怕,连自己的心跳声都显得震耳欲聋。

周围的环境已经变了。

不再是黑色森林里摇曳的树影,不再是缠绕在树干上那些锈迹斑斑的锁链,也不再是天空中厚重连绵、华丽奢侈到令人窒息的火烧云。

那些记忆中的景象如同被擦除的炭笔画,只留下模糊的痕迹。

取而代之的是——

出现的一座巨大的墓室。

墓室的墙壁上嵌满了半透明的冰棺,每一具冰棺里都冻结着模糊的人形,他们的身体呈现出不同程度的扭曲,有的像是被拉长,有的则像是被某种力量揉捏成怪异的姿态。

布洛尔能感觉到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白雾。

冰棺表面凝结着细密的霜花,在幽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微光,仿佛这些被冻结的躯体仍在缓慢地蠕动。

而在墓室的中央,流淌着一条固态的岩浆河。

是的,固态。

那岩浆呈现出黑曜石般的质地,表面却泛着暗红色的裂纹,像是被强行冷却的怒火。

它并非完全静止,而是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蠕动,如同一条沉睡的巨蛇。

热量从它的缝隙中渗出,让周围的空气扭曲,却又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压制,无法真正沸腾。

\"这不合常理……\"布洛尔喃喃道。

他尽量小心地踩着岩浆河上凸起的黑色石块前进,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某种活物的脊背上,脚下的石块偶尔会轻微震颤,仿佛随时会苏醒。

终于,在左右绕行后他似乎是抵达了这个空间的最底层——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穹顶高得几乎隐没在黑暗中,而在地面中央,生长着一棵狰狞的巨树。

那棵树通体漆黑,树干粗壮如古龙的躯干,表面覆盖着嶙峋的鳞状树皮,树根深深扎入地下,像是某种活物的血管。

而最令人讶然的是它的枝桠——它们并非普通的树枝,而是扭曲的、分叉的、如同龙角般的结构,尖锐的末端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瞳孔骤然收缩,喉间发出一声轻微的声音。

“什么鬼?”

但巨大的威压迅速倾泻而下。

他的精神图景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那万丈悬崖上的十方棺椁此刻正被某种不可名状的异变侵蚀着。

原本缠绕在石棺上的藤蔓正在诡异地金属化,表面浮现出蜂窝状的孔洞,渗出粘稠的黑色物质。

这些半植物半金属的触须蠕动着,链环相互摩擦发出近似窃笑的咔嗒声。

天空呈现一种巨大的帷幕。

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黑暗。那闪电呈现出扭曲的龙角形态,在爆发的瞬间照亮了整个空间。

布洛尔这才看清,那些\"藤蔓\"末端竟分裂出无数细小的黑色触须,正贪婪地向着中央那棵龙形巨树的方向蠕动。

每一根触须表面都布满了细密的眼球状凸起,在电光中诡异地转动着。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腐烂植物混合的腥臭,隐约还能听见某种黏腻的、如同巨兽舔舐血肉般的声响从地底深处传来。

犹豫了一下,布洛尔缓慢的退后几步。

然后场面突然扭转。

瞬间就见流金般的闪电如同欢快的泉水倾泻而下,瞬间将整个空间照得透亮。

那些狰狞的锁链在金光中竟显得没那么可怕了,反而像被阳光晒暖的蛇群,懒洋洋地舒展着身躯。

他这才发现,这棵\"龙树\"其实美得惊人——漆黑的树干上流转着虹彩般的金属光泽,嶙峋的树皮在闪电照耀下如同镶嵌着千万颗细碎的宝石。

就连那些扭曲的枝桠也显露出优雅的弧度,像极了书法家笔下苍劲有力的笔画。

\"好家伙,\"布洛尔小声的说,同时精神图景里的锁链藤蔓突然开出了星星点点的金色小花,

\"这树要是搬去星际植物园,准能当镇园之宝。\"

空气中那股腥臭味不知何时变成了雨后森林般的清新,隐约还能听见风铃般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但他还没有来得及放松下来,后颈突然泛起一阵刺骨的寒意,仿佛有冰冷的蛛丝顺着脊椎缓缓爬下。

猛地转身,金色流光在阴影边缘如水银般流动,却始终照不亮那个角落——那里站着个修长的人影,轮廓边缘诡异地扭曲着,像是透过热浪看到的幻影。

那人静静地伫立在光与暗的交界处,明明近在咫尺,面容却如同蒙着一层流动的黑纱。

布洛尔注意到对方的影子不正常地延伸着,细长的黑影如同活物般在地面蜿蜒,竟与龙树的根系纠缠在一起。

空气中突然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腐香,像是陈年的檀木混着枯萎的玫瑰。

\"谁在那里?\"

布洛尔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激起诡异的回声。

那人影似乎轻笑了一声,声音却像是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带着某种金属摩擦的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