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子。”
李向东正在切洋葱呢,听到李老头的喊声从垂花门方向传来,便红着眼圈,掉着眼泪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呦?你这是?东子,你在厨房剁葱花呢?”
说话的是蛐蛐孙,他瞧着李向东此时的模样乐坏了。
李向东抬起胳膊在衣袖上擦擦眼泪,没回话,他的目光盯上了蛐蛐孙和李老头两人手里,各自抱着的一盆翠绿色植物。
“爷爷,孙叔,你们手里的花是君子兰吧?”
李向东嘴里问着话,迈步来到两人身前,李老头笑着把手里的花往他面前伸了伸。
“对,就是君子兰,这是你孙叔买的,说是送你的乔迁之礼。”
李老头话说到这,一脸肉疼的继续开口。
“两盆花,你孙叔足足花了三百六!我说不要买,不要买,他就是不听!知道这样我今天早上的时候,就不说想学怎么养君子兰了,你孙叔他还以为你喜欢呢,我怎么劝都不听。”
“嗨,李叔,咱不说这个,咱们什么关系?东子搬新家,我这个当叔的送两盆花不算什么。”
蛐蛐孙语气里带着无所谓,脸上的表情同样如此。
其实他心里也肉疼的不得了,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赶上李向东搬新家这种事情,他要是没钱也就算了,送个脸盆,暖水瓶什么的合情合理。
但他跟着李向东一起倒腾银元,虽说他那份银元还没有出手,可价值就摆在那,随时能换成钱。
他赚大了!
这个前提下,他必须得送点能拿出手的东西,谁让他是老京城人呢。
蛐蛐孙自觉平时碎嘴子,抠抠搜搜的不伤大雅,但遇到事了,面子绝对不能掉地上。
“孙叔,太让您破费了!”
李向东想上手接花,想到自己刚在厨房切洋葱来着,抬起的手放下。
“孙叔,爷爷,你们先进屋,我去洗下手。”
李向东小跑着进水房,等他从水房出来后再小跑着进正房客厅时,李老头和蛐蛐孙已经在八仙桌两侧坐下,那两盆君子兰放在桌上。
“东子,这两盆君子兰,你自己找地方放吧。”
“嗯,不着急。”
经过倒腾蛐蛐和银元,李向东现在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猛不丁的看到两盆君子兰激动归激动,但还不至于让他失了分寸。
蛐蛐孙是上门客,客人都已经坐下,当主家的必须要先奉上茶水,否则就是失礼。
他走到条案前,拿起上面一盒铁观音和一块砖头大小的茶饼。
茶饼是黄叔留下的普洱,之前收拾屋里时找到的,黄叔一家跑路出国肯定不会带上一块茶饼。
李向东和黄叔商谈房价的时候喝过一次,听黄叔说是好茶,他便直接留下用来招待客人。
“孙叔,您想喝哪个?”
蛐蛐孙看到茶饼眼前一亮,从李向东手里接过后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好茶,东子,你从哪淘换的?”
李向东懂了,拿回茶砖给蛐蛐孙和李老头泡上一杯,他泡茶时简单讲了讲这块茶饼的来历。
他虽不懂茶叶,但黄叔说是好茶,蛐蛐孙同样说的是好茶,这两位可都是吃过见过的,那这块普洱茶饼想来肯定差不了。
“孙叔,您要不嫌弃,等回家的时候,您把这块茶饼拿走,我这人喝不出好坏,放我这也是糟蹋东西。”
“东子,茶饼叔就不拿了,以后我过来你给我泡这个就行。”
蛐蛐孙一点不嫌弃,换平常日子他还真会厚着脸皮拿走,但今天不行,今天是李向东新家燎锅底的日子。
“成,等会我就把茶饼放到书房去,这块茶饼我单独给您留着。”
李向东和蛐蛐孙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坐在一旁的李老头也没吭声。
他同样喝不出茶叶的好坏,水里带色儿,喝着有味,在他心里就是好茶。
至于李向东说要把普洱茶饼单独留着给蛐蛐孙喝,他也没意见,他可是亲眼看着蛐蛐孙花了三百六买下的两盆君子兰。
人家蛐蛐孙送这么大的礼,喝点茶怎么了?
哪怕是蛐蛐孙以后上门由他来亲自给泡,随时添水都成!
三人坐在客厅又闲聊一会儿,李向东这才开口询问桌上的君子兰。
“这两盆是油匠短叶君子兰,卖主是我撂地摊时认识的,有些交情,东子,不是我说大话,叔这点面子最少值一百,要是你去买,低于五百人家都不带跟你谈的。”
蛐蛐孙这番话,李向东边听边点头。
他不认为蛐蛐孙是在自吹自擂,蛐蛐孙混江湖这么些年,老油子三个字都不足以来形容。
像蛐蛐孙这种身份的人,能安全渡过那个混乱的年代,而且不仅保住了家业,还活的比较滋润,就这种人,没有一个简单的。
“孙叔,让我爷爷跟着您口中这位卖家,学一学怎么养君子兰成不成?”
“没问题,人家就是在白塔寺专门撂地摊卖花的,想学养花,叔一句话的事儿。”
蛐蛐孙想也没想直接开口应下,随即他放下手里的茶杯,目光落在李向东脸上。
“东子,好好的你怎么会想着让李叔学如何养君子兰?”
这事从李老头说出口,听入他耳,他心里便觉得这里面指定有说头,花的品种多了,李向东不可能无缘无故瞧上君子兰。
君子兰的行情,他平时没上过心,他是知道君子兰的价格一直在上涨,只是花卉这方面他是外行,弄不明白里面的门道。
他是有面子,可以抵一百块钱,可他心里也清楚,他的面子还不足以去探听别人赚钱的秘密。
所以他买这两盆君子兰,也有过来找李向东探听的意思。
“这事以后再说,以后再说,孙叔,您先和我爷爷喝茶聊天,我得去厨房接着忙活了。”
李向东打个哈哈堵住话头,今天可不适合聊这些事,而且钱都压在银元上,现在说了也白说。
他拿起桌上的两盆君子兰,放到条案两侧空着的花几上,然后转身从屋里走了出去。
蛐蛐孙目视着李向东出屋,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熟悉感再次袭来,弄的他心里很是刺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