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作者有事只更一章,感谢各位体谅。希望大家多发发段评多互动,爱你们爱你们。)
北疆塞外地处广袤无垠的荒漠,三四月份却仍然袭来凛冽的风,残阳如融金般洒在戈壁之上,将砾石染成一片暖红。地平线尽头,风蚀的砖石上还留着模糊的剑痕,一座巨大的客栈正被墨色浸染,混着辛辣酒香与羊肉汤的热气在晚风中回荡。
傍晚正是新月客栈最热闹的时候,它地处燕陇与北疆交界,来来往往聚集着不同皮肤不同模样的各族人士。此时大厅内十几张木桌坐的密不透风,有人捧着瓷碗仰头灌酒,有人用生硬的燕陇语讨价还价,客栈小二系着围裙来回穿梭,连屋檐下挂着的红灯笼也随着人来人往而被掀起摇晃。
然而此时此刻,那客栈真正的主人却无心顾忌这些混迹游走的客人,就在二楼稍显安静的里堂,一个少年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孩子气的声音顿时填满整个幽暗内室。
“世子!别睡了!快看楼下有客人来了!”
茂眷空隐被那性子急切的少年从床上揪起来,黄金宝石的抹额歪到了一边,他迷糊中只能无奈地打了个哈欠,伸手摸摸那少年乱糟糟的脑袋。
“咱们客栈哪日不来客人,大惊小怪些什么?”
闻言,少年不服气的鼓起了腮帮子,他拿起床边的上好兽皮披在茂眷空隐的肩膀上,又不由分说的扯起他往房间外走。
“世子快看啊,那两个人身上气味好怪,闻起来像是要砸场子的。”
从那内室被推搡出来,两人站在了二楼围栏处,少年动了动鼻尖,皱起一双短粗的眉毛。
闻言,茂眷空隐睁开尚未睡醒的眼睛,伴随着一楼喧闹的声音传入耳中,他看见了两位气味奇怪的顾客。
两人模样都是明显的燕陇人,走在前面的少年不过十七八岁,一身青衣便装分外利落,头发在身后被一发冠高挽,他脸上满是对客栈内外的好奇,但腰间别着一把暗金唐横刀,右手习惯性的握住上方刀柄。
另一位的身形却比那少年更加高大,但也更是捉摸不透,他一身墨黑着装,衣服上隐隐透着湖蓝暗纹,半黑的帷帽长纱将他整个面容遮挡,影影绰绰的看出此人有一副不俗的相貌。
茂眷空隐顿时没了睡意,他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进入客栈,坐在了那非凡热闹的楼下桌旁。
“倚楼,你说那两人身上有什么味道?”
茂眷空隐带着宝石戒指的手指轻轻敲打木围栏,问身边不断耸动鼻尖的少年。
“身上有妖气,但……不多……”
名唤倚楼的少年摸摸鼻子,脸上露出疑惑。
“奇怪,这气味很是陌生,但是若真有危险,只怕我打不过他们啊。”
闻言,茂眷空隐挑挑眉,他刚要往下再仔细看看,却不想那头戴帷帽的男子忽的抬头,似乎准确无误地对准他的方向。
江厌意识到有人在楼上打量着他和辰佐,他抬起头,却看见一个不过三十的男子站在楼上。
那男子一头少见的褐发,编成几条长辫垂在肩上的兽皮之中,黄金与宝石的饰品随意的点缀在身上,他异域的高鼻深目正扫过楼下每一桌客人,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正站在他的身边不合时宜地耸动鼻子,他张嘴间,江厌看见他不同常人的两颗虎牙。
只一眼,他就知道那少年是和花魁哀筝一样的妖怪,不同的是,哀筝本身是一把木琵琶,而这少年似乎是什么小动物。
“江厌江厌,你看看你还吃啥?”
辰佐闻到客栈内的肉汤香味,肚子顿时开始咕咕叫,那笑容可掬的小二赶紧开始滔滔不绝的推荐,他点了个招牌羊肉汤和大肉串,又推推身边一直没说话的江厌。
江厌回过神,他微微撩起面前的暗纱,朝辰佐点点头。
“你点吧,我都随意。”
这正合了辰佐心意,反正他们兜里银子够多,辰佐又多点了些自己想吃的东西,看见那小二欢天喜地的离开,他这才对江厌悄声开口。
“小心身边,这里的客人没有软柿子。”
客栈内混杂着各族语言的喧嚣,他们身边是两个彼此寒暄的异族男子,邻桌坐着一位身穿布衣的少年狼吞虎咽,角落里还有一对沉默寡言的夫妻。而最显眼最吵闹的,便是客栈中央几张桌子拼成的大桌,一群完全不同燕陇衣着的异族壮汉粗粝豪放,他们袒露着古铜色的肌肉和锋利的弯刀,爆发的声音几乎要掀翻客栈屋顶。
辰佐偷偷观察着人最多的壮汉,因为他们张口说的话自己一点都听不懂。在那群喝酒舞刀的壮汉中央簇拥的,竟是一位身段衣着火辣的异族女子。她将一碗酒直接灌入口中,惹得那群壮汉大声叫好。
女子也是同样粗犷,她一边扔下酒碗,一边揪着一个壮汉的耳朵笑骂,而在她身边的,却是一个白净到几乎格格不入的燕陇人,他虽身穿着那些壮汉一样的衣服,但是喝酒浅笑间就已经见出教养。
似乎注意到辰佐在偷看他们,那男子忽的转头,大方地朝他微笑颔首,辰佐慌忙别过眼睛,转身凑到江厌身边开口。
“那群人怎么回事,怎么他们说的话我听不懂?”
“那应该是北疆本地的少数民族,名叫貊羌。”
店小二先上了一碟小菜一壶好酒,江厌拿起筷子夹了一颗花生米,送进了自己帷帽之后。
“貊羌人多是过游牧生活,他们有自己独特的语言,生性粗狂,民风豪放,算是捷阳族附属最大的少数民族了。”
“那那个男的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群大汉就夹了他一个,他应该是燕陇人吧?”
看着那几个大汉又开始挥舞手中的弯刀,辰佐赶忙问道。
“若是我没猜错,那男的应该是他们的翻译。”
江厌瞟了一眼辰佐说的那个男人,递给他一杯茶水。
“可是这地方,老板应该接待过不少次貊羌人,根本不需要带什么翻译才对。”
说到这,江厌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他微微撩起自己遮面的帽纱,不能见他具体容貌,却能感受到这一瞬间多了几道不合时宜的目光。
“我料想哀筝的妆匣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再看到如此多的异族聚集在这客栈,我便更确定自己的想法。”
客栈外风沙拍打着木窗,门内的热闹却像一张紧绷的网,每个人都在笑闹恬静,眼神下却像藏在沙下的毒蛇。
有人为一笔黑货交易而来,有人为追查潜逃的凶手,有人或许真的只是喝一碗酒暖身,而只等某一契机,便会在这戈壁深处的客栈掀起不为人知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