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淑妃的心中充满了对乌琳娜的嫉妒与仇恨,那仇恨如同熊熊烈火,在她的心中燃烧着,让她无法自拔。
“古往今来,有哪个皇后能像你这般,让皇帝亲自扶棺相送?你不过是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却还要在本宫面前如此风光。”
她眼神恨戾如斯,紧紧地咬着嘴唇,直到嘴唇渗出一丝鲜血,她也浑然不觉。
“第一次的死,或许是你命该如此,可你偏偏又要死上第二次,还让陛下对你如此念念不忘。你到底是用了什么妖术,让陛下对你如此情深意重?”
何淑妃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对乌琳娜的恨,对陛下宠爱的渴望。
为什么她就可以得到一个帝王的真心,而自己就不可以,明明她什么都不差,甚至是她的父亲还在朝为官。
“本宫费尽心机,想要得到陛下的宠爱,可你却一次次地抢走了本宫的风头。就算是死了,你也要本宫不得安宁。”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才能摆脱这种困境,只能在这皇城墙上,默默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与怨恨。
那孤寂的身影在寒风中显得更加凄凉,仿佛被整个世界所遗弃。
与此同时,同样有个人心里惴惴不安,云梓渊一袭素衣,跟随着送葬的队伍,心里却是五花八门的想法。
云梓渊身为当今陛下唯一进了族谱的皇子,本该是天之骄子的存在,可他的父亲最宠爱的却始终都是云妡柔这个姐姐。
他心里慌,却不能失了皇室的体面,探出手摸了摸衣袖,捋平顺了衣角,微微仰头看着四周,棺木里的这人高低都是他的嫡母。
曾经他与几个姐妹在宫中读书,分明样样都不差,可父皇每次小考都只会记得抱着云妡柔,给她一颗糖。
十年前的文书馆,武德帝还不似现在这般颓废,俊郎的身姿站得笔直,一张国泰民安的富贵脸,一双手常年写字也磨出了茧。
武德帝每天都会到文书馆走一遭,似是在寻什么人的身影,站在那窗前的树下。
阳光会穿过浩渺的天空,折射出七彩又温暖的光,而那年轻的帝王就好似站在光里,踏光而来。
先生坐在前面讲课,云梓渊听得认真,小小的身子坐得板正,从小母亲就告诉他,他是父皇唯一的儿子。
所以他必须刻苦用功,专心听先生讲课,只有这样才不会让父皇失望。
云梓渊从小克己复礼,对先生极为恭敬,一手字写得工工整整,先生也时常赞叹。
而云妡柔则完全相反,从小任性妄为,不喜先生授课,每次听学不是睡觉,就是拉着那个伴读……叫什么来着,林冬浅捉弄先生,不务正业。
他以前不懂,为什么同样是父皇的孩子,可他偏偏看不见自己,明明都这么努力了,还是得不到他的一句夸赞。
时值仲春,日光如金箔般倾泻于庭院,新抽的嫩芽在微风中轻颤,处处洋溢着盎然生机。
陛下如往常一般,踏着晨光步入小院,来看望几位皇子公主。然而今日,偏巧又似冥冥注定,云妡柔再度缺席于课席之间。
先生急得直跺脚,鬓角渗出细汗,口中连连叹息:“这丫头,又不知野到何处去了!林冬浅,你可得盯紧些,莫让她再惹出什么祸端!”
林冬浅默默颔首,目光却已投向院外那片青翠深处,似在寻觅那抹熟悉的身影。
就在此时,一道清亮中带着几分倔强的嗓音自花丛后传来,似是发觉众人都在寻她,便自己跑出来求饶。
“父皇!您不能罚我!今日我虽逃了课,可我救了它呀!反正我不喜欢先生文绉绉的诗文,我喜欢宫外热闹的杂耍嘛。”
那个时候的云妡柔很喜欢宫外的杂耍,听林冬浅说宫外的杂耍热闹的很,每年正月十五京中还有唱大戏的戏班子。
听说,她还有个弟弟,活泼顽皮的很,最喜欢那些个耍货,尤其是喷火的那种。
此时,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云妡柔自花影中奔出,小脸沾满泥点,衣裙早已被草汁与尘土染得斑斑驳驳,宛如一只刚从泥地里打过滚的小雀。
可她那双清澈的眸子却亮得惊人,满是不容置疑的坚定,整个人都是笑呵呵的。
她小心翼翼地摊开脏兮兮的小手,掌心里,一只羽翼微损、瑟瑟发抖的小鸟正蜷缩着,羽毛凌乱,却仍挣扎着抬头,发出细微的鸣叫。
云妡柔仰起小脸,泥水顺着发梢滴落,却掩不住眼中那团炽热的光:“它从树上摔下来,腿受了伤,若我不救,怕是会被野猫叼了去……父皇,逃课虽错,可救它一命,难道不是更大的对吗?”
风,悄然停驻,透过她好像还能看见那个人,这双眸光与记忆里的那双眼睛重叠。
满院春光仿佛都凝聚在她那双沾满泥泞却盛满纯善的眼眸里,耳边忽然传来那个人的声音。
当然,乌琳娜被囚禁,原本清醒的她,已经被蛊虫影响,不再露出这般清亮明媚的眼神。
陛下望着女儿,那倔强而真挚的神情,竟让他一时语塞。他本欲责备的话语,在触及那小小掌心中颤抖的生命时,悄然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那一刻,逃课的过错,与救赎的善念,在春日的光影中交织,竟让威严的帝王,也生出几分动容。
帝王唇角微扬,笑意如春风拂过湖面,温柔漾开。他毫不介意地伸出手,将那浑身沾满泥污的女儿轻轻揽入怀中。
衣料沾上尘土也浑不在意,只将那小小身影紧紧拥住,仿佛怀中是世间最珍贵的珍宝。
暖阳洒落,光影斑驳,那怀抱如春晖般和煦,裹挟着难以言喻的慈爱,将云妡柔整个笼罩。
那日父皇说了什么,云梓渊是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但是他却始终记得有这么一日的存在。
而这份温存,是云梓渊从未品尝过的甘甜,是他心底深处遥不可及的奢望。
那一日,少年的身影静默地立在窗的那头,像一尊被时光遗忘的雕像,就是那么的落寞。
他隔着窗棂,目光一动不动地凝望着院中那温情一幕,父女相拥,笑语盈盈。
窗内是暖融融的天伦之乐,窗外是他孤寂清冷的身影。少年的眼底,翻涌着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有羡慕,有黯然,亦有一丝隐忍的痛楚,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蔓延。
阳光透过窗格,在他脚前投下一道分明的界限,仿佛也隔开了两个世界。他只是静静站着,将一切情绪都藏进沉默的剪影里,任凭那份渴望与失落,在心底无声地生根、滋长。
天上的雪,淅淅沥沥地飘洒着,如碎玉纷扬,悄然覆盖了整座京城。寒风卷着细雪,在街巷间低低呜咽,仿佛天地也为之动容。
送葬的队伍缓缓自城门而出,黑压压的人影在雪幕中绵延,素缟如云,哀声如潮。
素白的幡旗在风中瑟瑟飘摇,挽联低垂,墨字在雪色中愈发显得沉痛而肃穆。脚下新雪被踩出一串串深深的印痕,无声地诉说着离别的哀伤。
队伍最前,是几匹披着素纱的白马,拉着漆黑的灵车,车轮碾过雪地,发出沉闷的咯吱声,像是时光在悲泣中艰难前行。
灵车之上,棺椁覆以素锦,四周点缀着素菊与松枝,清冷的花香混着雪气,在空气中弥漫,为这肃穆的送别添上一丝圣洁的哀婉。
雪落无声,却将每个人的悲恸都映照得格外清晰。京城的喧嚣被雪掩去,只余下这一路素白与哀思,延伸向远方苍茫的天地。
队伍渐行渐远,京城的轮廓在雪幕中渐渐模糊,宛如一场旧梦渐行渐远。
行至郊外,松柏环绕的陵园已在眼前,素幡招展,祭台已设。众人停步,执绋者缓缓牵引灵车至墓前。
主祭官上前,宣读祭文,声音低沉而庄重,字字句句,如雪落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此时,帝王缓步上前,身着素服,眉目间隐现坚毅。他轻轻将一枝新折的松枝置于棺椁之上,低声道:“前尘尽消,风雪送汝。愿汝长眠于此,山河为伴,岁月无殇。”
言罢,泪落雪地,瞬间消融,却仿佛将所有未尽的言语都埋进了这冰凉的泥土。
终有一日,他也将尽归这片土地,葬在此处的园陵之中,与她一起同葬于此。
雪依旧下着,无声地覆盖了墓碑,也覆盖了所有人的哀思。送葬的人们缓缓散去,背影在雪地中渐行渐远,只留下陵园中的素菊在风雪中摇曳,如守望的灵魂,静默地守护着那份永不磨灭的记忆。
天地苍茫,雪落无言。一场葬礼,送走的不仅是一位故人,更是一段时光,一份过往。
雪埋旧事,却埋不住人心深处的怀念。风雪之中,京城的灯火渐次亮起,如星子落入人间,照亮归途,也温暖着那些被离别浸染的心。
……
这年的雪,下得格外大,纷纷扬扬,如鹅毛般铺天盖地,数日不绝。银白的寒霜将整座京城裹入一片苍茫,屋檐垂着长长的冰凌,街巷被积雪掩埋,连宫阙的朱红门扉也被雪色染上一层冷寂。
然而,比这严寒更令人揪心的,是街头巷尾骤然涌现的难民。他们衣衫褴褛,面有菜色,携家带口,在风雪中瑟缩着,眼神里满是无助与绝望。
冻僵的手捧着破碗,在商铺门前踟蹰,只为求一口热食。
稚嫩的孩童依偎在母亲怀里,脸颊冻得通红,啼哭声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凄厉。
宫中,御书房内炭火正旺,却驱不散陛下眉宇间的忧色。案牍上堆满了各地雪灾的奏报,灾情、流民、粮仓告急的字样刺目惊心。
武德帝负手立于窗前,凝望着宫墙外那片被雪覆盖的苍茫天地,目光沉沉,似有千钧重负压于心头。
他时而紧锁眉头,时而长叹一声,案前的茶水早已凉透,却未曾沾唇。
满朝文武亦是忧心忡忡,议事时争论不休,有人主张开仓放粮,有人担忧国库空虚,更有言官进谏,请求减免赋税以安民心。
可每一道对策,都如雪片纷杂,难解燃眉之急。
“难民无处栖身,饥寒交迫,朕岂能安寝?”武德帝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传旨,即刻于城南设粥棚,施粥济民。再调内库棉衣,分发难民,朕要亲自去看看。”
翌日清晨,武德帝微服简从,踏着厚厚的积雪,来到城南的粥棚。寒风中,难民们排成长队,冻得发紫的双手捧着热腾腾的米粥,眼中泛起泪光。
一位老妇颤巍巍地握着手中的拐杖,苍老的手早已被冻伤,苦命地哽咽道:“天道不公,万幸陛下仁慈,救了我们一家的命啊!”
“天爷呀!这个冬天要怎么熬呀?!我孩子,命苦呀!!”一个抱着小儿的柔弱男子,整个人都已经瘦的脱骨,可见已经多日不曾吃饱饭了。
这条队伍排得极长,都是些从北地来的难民,都不过是想吃饱穿暖罢了。
武德帝为此也是心头一震,眼眶微热,远远的看着这些灾民,他们也不过是为了一口吃的,为了生存下去而已。
风雪中,陛下的身影与难民们融为一体,那份忧虑与担当,化作雪中一抹温暖的亮色。
宫中亦忙碌起来,后宫妃嫔纷纷捐出自己的棉衣首饰,云妡柔带着宫女们熬粥送衣,稚嫩的脸上满是认真。
云梓渊则主动请缨,协助管理难民安置,沉默的少年在风雪中奔波,眼中多了一份坚韧与担当。
这年的雪,虽大且寒,却未能冻结人心的温度。陛下日夜操劳,筹谋赈灾,减免赋税,鼓励富户捐粮。
终于,春意渐近,雪开始消融,难民们在朝廷的安置下有了栖身之所,京城的街头也渐渐恢复了生机。
然而庞大的开销如雪崩般累积,原本充盈的府库日渐空虚,账册上的数字一日日锐减,令掌管户部的官员们夜不能寐,愁眉不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