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城内的空气一向清爽，但这一天清晨吹来的微风仿佛也带着几分压抑。
安格刚结束与几名统辖者的会面，还未走出议事厅几步，便听见脚步声急促逼近。
昆蒂娜面色微变，几乎是小跑着冲了过来。
“安格，你说得对。” 她话还没完全喘匀，语气却格外急切。
“鲛人的确进攻了我们的港口，而且不仅是世界城，连帝国的几处港口他们也袭击了。”
安格原本半眯的眼顿时睁开，脚步随之一顿。
“损失怎么样？”他的声音并未提高，却带着让人压抑的低沉。
“我们这边几乎没有损失。”昆蒂娜迅速回应，像是提前整理过了情报。
“因为你先前下达了警戒命令，负责港口的法师团和战士们都已经提前布置戒备，在鲛人一接近时就启动防御魔法，及时击退了他们。”
她停了一下，眉头皱得更深，“可帝国其他港口就惨了。”
“他们大部分港口还是木制结构，在海浪冲击下几乎没有任何防御，完全被鲛人摧毁。而且……听说这次死了不少劳工。”
听到这句，安格的眉头缓缓锁紧。
木制港口，在鲛人这种能借海潮发力的族群面前，和纸糊的没什么区别。
按照鲛人的习性，他们一般只攻击设施，不会对人类下如此狠手——至少在过去是这样。
这一次却明显不同。
“摧毁港口，他们泄愤也就罢了。”安格缓缓吐了一口气，声音压得更冷。
“但敢肆意袭杀劳工，就是在赤裸裸地告诉我们，他们是准备与世界城为敌了。”
昆蒂娜看了他一眼，深知安格心里已经不是简单的愤怒，而是把事情当成了战争前兆。
“让露菲儿和温莎去问问人鱼族。”安格继续道，语气里逐渐带上不容拒绝的冷意。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要说破坏港口，他们情绪失控也就算了，但攻击劳工……这事我不会当成意外。”
昆蒂娜点头，不敢耽搁，转身快步离去。
安格目送她离开，眼底的光却越来越冷：“希望你们不要不知好歹。”
——
世界城，人鱼族的驻地。
湖水依旧清澈，水幕轻涌，仿佛与世隔绝般宁静。
露菲儿和温莎的神情却丝毫不似湖水般平静，她们听到昆蒂娜来访时明显愣了一下。
见到对方，两人立刻行礼：“大人。”
昆蒂娜扫了她们一眼，心里微微叹息。
两人跟着安格已有不少时日，对世界城和陆地生活早已熟悉，可毕竟血脉是海族，在这种时候，不可能不紧张。
“你们应该知道鲛人袭击港口的事情了吧？”昆蒂娜直接问。
两人沉默片刻后，默默点头。
“既然知道，那就更应该尽快把此事弄清楚。”昆蒂娜沉声道。
“你们驻地里有直达海洋的魔法传送阵，你们现在就去询问人鱼女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安格很生气……你们知道后果的。”
露菲儿与温莎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彼此眼中的犹豫与慌乱。
半晌，还是温莎开口：“大人……我们比你们更着急。可魔法传送阵……已经被族内关闭了。”
昆蒂娜的神情瞬间一顿，“什么时候？”
“就在前天，一月二十三号。”温莎回答，小心翼翼。
昆蒂娜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如此重要的事情，你们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们？”
“关闭魔法传送阵意味着海族内部出现了极端情况，你们不能瞒着世界城。”
两女羞愧地低下头，神情复杂，不知如何辩解。
昆蒂娜深吸一口气，没有继续责备。
她抬起手，魔力在掌心缓缓凝聚，随后整个人浮空而起，气势骤然变得森冷。
不再迟疑，她抬手指向魔法传送阵所在的水幕。
下一瞬，【冰封术】直接落下。
“嗡——”
蓝色水幕瞬间冻结，冰层沿着魔力节点蔓延，传送阵的光芒被彻底封锁。
驻地里的人鱼族瞬间一片骚动。
他们这些天就听到外界不断传来鲛人袭击的传闻，此刻看到昆蒂娜冰封传送阵，一个个立刻面露惊恐。
他们最担心的……就是世界城会迁怒于他们。
昆蒂娜看出他们的恐惧，声线放缓：“你们不用害怕。”
“封印魔法传送阵，是为了防止敌人从内部潜入世界城。如果这件事与你们无关，我们不会为难你们。你们先安静待着。”
人鱼们仍旧不安地望着露菲儿和温莎，毕竟在这片湖里，她们才是能代表人鱼族的话事人。
露菲儿轻吸一口气，强撑着稳住声音：“都听昆蒂娜大人的话，待在湖中不要外出。等事情查明后，自然不会有人为难我们。”
虽然脸色略白，但她的语气坚定，倒是让众人稍稍安了心。
昆蒂娜这才满意地点头，看了她们一眼后离开了驻地。
——
昆蒂娜离开后，驻地瞬间安静下来。
水面微微荡开，仿佛也感染了紧张的气息。
温莎忍了许久，终于低声道：“露菲儿，我们……是不是再也回不到以前那样了？”
露菲儿沉默了一下，看着湖水深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也许族内出了什么事情。”露菲儿柔声道。
“以女王陛下的性格，她绝不会允许鲛人做这种挑衅世界城的事，更不会对劳工下杀手。这不像海族惯常行为。”
温莎仍旧忧心忡忡：“可是连传送阵都关闭了……我真的不知道安格大人会怎么处理。”
露菲儿低下头，声音也轻了几分：“此刻不只是我们担心，其他族人也怕得要命。”
“虽然在世界城生活舒适，可我们毕竟是海族……若世界城真的与海族翻脸，我们……我们没有任何资本。”
周围的人鱼们也都沉默地缩在湖水深处。
虽然他们在世界城享有良好待遇，可骨子里仍旧认为大海才是归处，而世界城……强大得让他们不得不谨慎。
没有人知道海族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鲛人的行为是否受指令，或是早有预谋。
——
当昆蒂娜回到城主府大厅时，安格正站在窗前，透过落地窗远望着世界城外的天穹。
他听到脚步声，却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问了一句：“人鱼族那边有消息了吗？”
昆蒂娜深吸一口气，走近几步，才将方才发生的一切说出：“安格，人鱼族驻地内的魔法传送阵……前天就被关闭了。”
“露菲儿她们说，是人鱼族那边单方面执行，并不是她们的决定。”
安格明显怔了一下，随即眼底的情绪竟突然变得古怪，他沉默了两秒，然后竟大笑起来。
大厅的气流都像是被他的笑声震得微微发颤。
昆蒂娜愕然：“安格……？”
安格转过身来，眼底带着几分讽意与了然，“我们都被鲛人首领骗了。”
他走回座椅，缓缓坐下，指尖在椅背上轻轻敲击，语气却越发笃定：“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来找我们要说法，也不是来讨价还价。”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麻痹我们。现在看来，他们袭击港口绝对不是临时起意，明显是蓄谋已久。”
昆蒂娜听到这句，心脏都跟着紧了几分，“你的意思是……群岛位面的海洋里，有什么大事正在发生？”
安格的眼神沉了下去，“不只是大事。”
“能让鲛人首领主动来接触我们、还提前布局欺瞒，这背后……一定出了连他们也无法处理的变故。”
昆蒂娜忍不住问：“要不要让露菲儿她们回海族探查一下？毕竟她们更了解海族内部。”
“不用。”安格摇了摇头，语气无比笃定。
“现在帝国那边损失更重，他们那群贵族不会坐视不理。只要他们查出端倪，我们再顺势出手，反而能掌握更多主动权。”
昆蒂娜点了点头，安格的判断一向精准，她自然信服。
安格继续道：“不过，就算我们暂时不出手，也不能放松警惕。让弓手团沿着海岸线进行巡视。”
昆蒂娜抬头：“你是指……派驻弓手团？”
“嗯。”安格点头，“弓手团有专属飞艇，行动迅捷，适合巡逻整段海岸线。”
“一旦发现鲛人登陆——全部射杀。若是人鱼族，则以抓捕为主，击杀为辅。”
“我明白了。”昆蒂娜立刻记下命令，转身离开。
——
命令在第一时间传达给弓手团团长梅芙妮。
作为新任团长，这是她上任以来接到的最重要的任务。
她没有丝毫迟疑，直接动员全部团员。
世界城，空港。
整片广阔的平台上，四艘巨大的飞艇整装待命。
飞艇外壳上镌刻着世界城最新设计的魔法阵，能在高空与海面上都保持极强的机动性。
梅芙妮漂浮在半空。
她低头俯视着下方整齐列队的两千名弓手团成员，眼中露出满意与自信之色。
“安格大人已经下达任务。”梅芙妮的声音在魔力加持下，清晰传遍整个空港。
“我们弓手团将巡视塔斯马尼亚大陆所有海岸线——这是我上任的第一个任务，我希望你们能完美完成！”
她抬手指向远方的海域，语气陡然变得锋锐：
“凡是发现登陆海岸线的鲛人——一律射杀！若是人鱼族——抓捕为主，击杀为辅！”
“是！”两千名战士齐声应和，声势震天。
很快，四支小队各自五百人，分批登上飞艇。
随着梅芙妮一声令下，巨大的飞艇在浮空法阵的推动下腾空而起，朝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飞去。
而梅芙妮本人则带着百名精灵弓手登上第五艘飞艇，负责对整个海岸线进行环形巡查，任务最重，也最累的。
世界历元年，一月二十五日。
世界城军队正式开始大规模巡视行动，围绕大陆海岸线展开全覆盖巡逻。
一月三十一日，战报传回世界城：
在此期间，共发现多处鲛人试图登陆海岸。
弓手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多次发动突袭，累计击杀鲛人 四百三十一名，抓获一名人鱼族成员，目前该人鱼已在押往世界城途中。
虽然海岸线漫长，但弓手团的反应速度远超鲛人的预期，让对方计划彻底受阻。
——
与此同时，帝国，阿克雷里皇宫。
唐尼大公已经在皇宫内焦急等待了近半个月。
帝国各港口被袭击的事情不断传来，让他焦躁不已。
终于，这一天上午，他收到了召令。
唐尼大公快步进入大殿。
“陛下。”唐尼大公行礼。
阿弗雷德七世点头示意，随后抬手，将一张羊皮卷随意地丢向唐尼：“看看。”
唐尼接过羊皮卷，仅看了几行，脸色便迅速变得阴沉。
他越看越气，最终忍不住抬头，压不住怒意：
“陛下，人鱼族这是在推脱责任！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群岛位面的人鱼族和鲛人的情况？”
“他们一定是破坏了盟约！”
他声音拔高：“如今却说什么‘主位面不知情’，分明是在搪塞我们！”
阿弗雷德七世听着唐尼的大声抱怨，眉心微微一跳，露出无奈之色。
他揉了揉眉头，语气带着疲惫：“唐尼，我现在……已经不想再掺和群岛位面的事情。”
唐尼一愣，不敢多言。
阿弗雷德七世继续道：“普雷斯顿被派去群岛位面已经快一个月，还没回来。
“帝国对群岛位面的控制也在不断下降——我现在不想再听到关于那里的麻烦。”
他说到最后，语气明显有些压抑。
唐尼看着阿弗雷德七世的神情，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