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首领虽然已经被安格的气势死死压制，但他眼中的怒意却不减反增，像是被点燃的海底熔岩般越烧越旺。
原本呈暗青色的竖瞳，此刻竟逐渐染上了刺目的赤红，仿佛随时都会从眼眶中喷出火来。
他没有再回嘴，也没有再争辩半句。
只是狠狠盯了安格一眼，随后猛地转身，带着随行的人鱼族与鲛人族成员大步离开了城主府大厅。
每一步踏出时，他周身的水球都震荡得厉害，像被怒意搅动的海潮。
待他们彻底走远，大厅内的空气像是终于松动，一些人轻轻吐了口气。
阿德往前一步，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一样：“大人，要不要拦住他？居然敢在我们世界城撒野……给他点教训再让他滚回海里也不迟。”
其他人虽然没有开口附和，但眼神中都透露出强烈的不悦。
自世界城建立以来，还没有哪个外族能在城主府内如此放肆——鲛人首领是第一个。
安格却不紧不慢地抬手，让阿德退下，“暂时不用。先看他们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
他坐回主位，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或许人鱼女王，也想借这件事掂量掂量我们的份量。”
众人听到这话，才逐渐收敛了怒气，点了点头。
安格随即挥手，示意众人散去。
阿德等人恭敬领命，很快离开了大厅。
温莎和露菲儿在走前都回头望了安格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两人眼中都带着几分委屈，似乎还在为先前安格让她们不要插手而介怀。
可她们终究没有开口，低着头离开了。
片刻后，大厅内终于安静下来，只剩安格、昆蒂娜与娜缇雅三人。
宁静中，昆蒂娜轻声问道：“安格，今天我们是不是对鲛人首领太冲动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海族的一方首领……”
安格却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和：“就算没有这件事，海族迟早也会找上门来。”
“与其让他们之后突然翻脸，不如现在就把矛盾暴露出来。”
他目光沉稳，“这样我们反而能先发制人，顺便清理掉一批对世界城不满的海族势力。”
昆蒂娜想了想，轻轻叹息，“看来海族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
“这很正常。”安格斜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扶手上轻点。
“群岛位面很大，我们掌控的只是陆地。至于浩瀚的海洋，到底隐藏着什么，我们到现在都没弄清楚。”
他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兴趣，“不过我对人鱼族发现的那个新位面……倒是更有兴趣。”
娜缇雅微微皱眉，“你是说，有媲美四阶强者的海洋巨兽的那个位面？”
“嗯。”安格点头，“群岛位面这么多年都没出现八级魔兽，这足以说明它的上限有限。”
“但人鱼族发现的新位面里，居然有媲美四阶强者的巨兽，这说明那里很可能比群岛位面更强大。”
昆蒂娜与娜缇雅都吃了一惊，连忙看向安格。
安格继续分析道：“若真如此，那么那个位面的资源、规则乃至力量体系，都有可能超出我们目前掌握的范围。”
“这种地方……我们必须亲自去一探究竟。”
两女对视一眼，都慢慢点头。
“你的意思是……人鱼族并不打算借助我们的力量，而是想私自吞下那个位面？”娜缇雅问道。
“很可能。”安格轻笑，“甚至她们有可能从主位面的人鱼族那里得到了支持，不然态度不会如此强硬。”
他顿了顿，又道：
“当然——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人鱼女王想借我们的手，清除掉一批鲛人族。”
昆蒂娜与娜缇雅都愣了一下，“这……不太可能吧？”
“当然只是猜测。”安格伸了个懒腰，“具体情况，还得看她们接下来怎么做。”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深意：“安排下去，让所有人类的港口都提高警惕。群岛位面的各个海岛也同样注意一些。”
“是。”
命令很快传出去。
——
群岛位面——瓦利岛。
这里是帝国在群岛位面的第一大港口，也是曾经最繁华的贸易中心之一。
此时阳光很好，海面闪着粼粼波光，港口的木制平台上传来劳工们零散的谈笑声。
几名搬运工坐在堆好的货物上休息，聊得正热闹。
“你们听说了吗？”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瘦削的男子压低声音道。
“世界城的安格大人通报说，这段时间港口可能会遭到鲛人的袭击。”
“哈哈！”年轻的劳工立刻笑出声，“开什么玩笑？帝国和人鱼族可是有同盟条约的，怎么可能会袭击港口？”
“再说了——这里可是唐尼大公的产业，鲛人就算有那个胆，也不敢动这里。”
周围几人都跟着笑了，显然没人把袭击的可能性当回事。
不过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脚下，不远的木制平台影子里，几道模糊的身影正在海水中悄声交流。
这是几名鲛人，他们的声音被海水淹没，没有一丝传到岸上。
短暂窃语后，他们迅速散开，潜入更深的海水。
片刻后，海面忽然出现了几道并不起眼的波纹，如同深海底部传来的细微振动。
劳工们还笑着，不以为意。
下一瞬——
轰！
一道巨浪毫无征兆地拍向平台，那名年轻劳工甚至来不及惊呼，整个人便被海浪卷入了翻涌的海水中！
“喂——！”
“他掉下去了！”
“快拉他上来！”
众人惊得目瞪口呆，瞬间从松散到慌乱！
劳工们的惊呼此起彼伏，有人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冲到平台边缘，抓起悬挂在柱子上的救生圈，迅速朝海里抛了下去。
可救生圈落入水面后却只在波涛中轻轻浮动，原本还在海浪间若隐若现的年轻劳工，这时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
黝黑的劳工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他会游泳的……怎么一眨眼就被浪卷走了？”
没人能给他答案。
还来不及细想，第二股浪涛便猛然袭来。
黝黑劳工顺势抬头，只见翻涌的浪花深处竟隐约映出人影的轮廓——并不是溺水者，而像是主动接近的……某种东西。
他只来得及张嘴想提醒其他人，可声音还未发出，浪潮便带着巨力拍了上来！
下一刻，那道隐藏在海浪里的模糊身影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臂，五指像铁钩一样扣死。
他甚至没反应过来，就被形如利刃的潮水扯离了平台，整个人被拽入冰冷的海中。
“他也被拖下去了！”
“这不是普通海浪，是鲛人！一定是鲛人！”
目睹两人消失的劳工们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惊恐瞬间蔓延开来，他们不再犹豫，四散奔逃，同时撕心裂肺地大喊：
“鲛人袭击港口了——！”
“鲛人袭击港口了！！”
他们的吼声在港口上空回荡，而隐藏在海水中的鲛人，在被暴露后，也不再继续潜伏。
伴着不断高涨的浪潮，一道又一道高大的身影顺着海浪跃上木制平台。
他们的身躯魁梧，皮肤呈深蓝或墨绿，身上布满海纹般的鳞片。
锋利的骨刺自手臂和肩膀处伸出，随动作拖出寒光。
他们显然是特意挑选潮水极盛的时机发动突袭，速度极快，行动极为凶猛。
第一名鲛人一上岸便发出低沉嘶吼，抡起手中的骨矛，朝着港口的木柱狠狠劈下。
只听“咔嚓——”一声，那根支撑整条平台的主柱硬生生被劈断，平台随即塌落一角。
其他鲛人见状，也开始大肆破坏。
短短几秒之间，整片木制平台被他们破坏得破碎不堪，木板像被海啸冲击般四散飞溅。
有些劳工来不及逃走，正被潮水逼到角落，还没开口求饶，便被鲛人长矛刺穿胸膛，抛入海中。
鲜血顺着裂开的木缝滴落海面，瞬间染红了一小片海水，血腥气味冲天而起。
惨叫声、破坏声、海浪咆哮声混杂一处，使港口变成了修罗场。
直到几分钟后，港口的守卫队才火急火燎赶到。
可他们扑到现场时，鲛人已经全部撤回海中，只留下一片支离破碎的残骸与倒地的尸体。
守卫队成员站在废墟边缘，看着满地死状凄惨的劳工们，一个个怒火中烧，脸色涨得通红。
“畜生！”
有人忍不住怒吼，却无处宣泄。
——
与此同时，群岛位面上其他人类港口也几乎在同一时间遭到了鲛人的突袭。
帝国的港口损失惨重，部分甚至完全瘫痪。
但隶属于世界城的港口，却因为提前接到安格的命令而提前设防。
法师团的魔法师第一时间响应，结合驻守战士，成功击退了进犯的鲛人，虽然也有伤亡，但整体损失远不如帝国的港口惨烈。
这让一些港口的指挥官心中暗自庆幸，也更加佩服世界城的情报敏锐与城主安格的远见。
——
帝国——艾格尼斯行省。
塞立克家族驻地。
唐尼大公正舒服地躺在躺椅上晒着日光，安逸得像已经把所有烦恼都抛到脑后。
不过一名大战士却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来，脸色凝重。
“大公——瓦利岛的港口……遭到鲛人袭击了！损失非常惨重！”
唐尼大公本来还悠闲地晃动着酒杯，听到这句话时整个人像被雷劈中一般，愣了一瞬后猛地坐起。
“你刚才说什么？！”
他声音发冷，眼神锐利。
大战士再次低头重复：“大公，我们在群岛位面领地的港口，被鲛人袭击了。损失惨重。”
唐尼大公脸色铁青。
“鲛人？不可能！”
他来回踱步，试图自我分析，“人鱼族与帝国有同盟条约，他们怎么可能攻击帝国的港口？”
“是有人伪装鲛人袭击的？还是……有人挑拨？”
大战士摇了摇头，神情笃定。
唐尼大公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好。”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沉得像压着风暴，“你现在去调集军队。等我从阿克雷里回来，我们马上出发。”
大战士立刻领命离去。
唐尼大公则以最快速度全副武装，随后启动魔法传送阵，直奔帝都阿克雷里。
他一刻不停，从传送阵一路往皇宫而去。
——
皇宫内，阿弗雷德七世正在忙碌政务。
这时，一道轻声传入书房。
“陛下，唐尼大公求见。”
阿弗雷德七世揉了揉眉心，“让他进来吧。”
很快，唐尼大公疾步走入书房，刚入门就单膝跪下，恭敬行礼。
“陛下。”
阿弗雷德七世点点头，语气平缓：“你怎么会突然来帝都？莫非……你想亲自率兵前往前线？”
唐尼大公抬起头，语气沉重得像压着巨石。
“陛下，我此来，是因另一件要事。”
他顿了顿，郑重开口：“群岛位面——瓦利岛的港口遭到鲛人袭击，不仅如此，帝国直辖的威尔要塞港口也被袭击，其他几个贵族的港口损失更重。”
阿弗雷德七世眼神微动：“你的意思是……人鱼族没有遵守同盟条约？”
“是的，陛下。”唐尼大公深深低下头。
屋内气氛顿时沉寂。
阿弗雷德七世沉吟片刻，最终抬起头，语气冷静却透出威严：
“以利亚——派人去无尽海，询问人鱼族的态度。他们必须给帝国一个解释。”
“是，陛下。”以利亚的回应从殿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