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葵身上最后一点灰黑色的纸灰,在猩红符文的照耀下,如同遇到了阳光的冰雪,瞬间消融殆尽!
露出她苍白却完整的脸庞!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虽然依旧昏迷,但呼吸变得平稳而悠长!
一股微弱的、带着蛇类阴冷气息的生命力,在她体内缓缓复苏!
江知返胸前那根惨白的镇魂钉,在舒游混合着猩红生机的绿光冲击和辛容契约血光的双重作用下,终于“嗤”的一声,被彻底逼出体外!
叮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胸口那个恐怖的血洞,在绿光与血光的交织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愈合!
他脸上那丝微弱的红晕迅速扩大,眼皮剧烈地颤抖起来!
舒游身上混合的绿光与猩红光芒也瞬间收敛。
他如同耗尽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倒在刚刚恢复心跳的江知返身边,陷入了深度昏迷,但气息平稳,透支的生命力似乎被那契约血光暂时稳定住。
而辛容,在完成这最后一步的瞬间,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辛容!”
方奕刚刚扭断了那个持骨钉面具人的脖子,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
他顾不上满手的鲜血和自身的伤势,如同离弦之箭般扑了过去,在辛容倒地之前,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
猩红的光芒如同退潮般迅速收敛、消散。
三根血烛的火焰缓缓熄灭,只留下焦黑的烛芯。
悬浮的红盖头如同失去支撑,轻飘飘地落下,覆盖在熄灭的血烛之上。
辛容掌心的囍字戒指也彻底黯淡下来,冰冷的金属指环上,那枚暗红的“眼珠”似乎也闭上了,只留下深沉的疲惫。
死寂。
戏台上一片狼藉。血污、碎屑、尸体昏迷的队友…台下,那无边无际的无脸观众群,在血光消散后,似乎也失去了“兴趣”,无数蠕动着阴影的脸庞缓缓转开,恢复了最初的死寂“端坐”。
符纸师和他仅剩的那个手持招魂幡杆的手下,站在戏台边缘,面具下的眼神充满了惊骇、怨毒,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
他们看着相拥倒地的方奕和辛容,看着奇迹般活过来的江知返和青葵,看着昏迷的舒游…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叮!观众“奇迹缔造者”打赏“神之恩典”x1!留言:活了!都活了!我的天!生命嫁接+煞气契约+新娘共生!辛容赌赢了!】
【叮!观众“契约代价”打赏“灵魂天平”x1!留言:共生契!新娘的怨念和辛容绑定了!他皮肤上的纹路…是烙印!以后麻烦了!】
【叮!观众“白煞溃败”打赏“纸灰飞扬”x50!留言:符纸师傻了吧!煮熟的鸭子飞了!主播队牛逼(破音)!】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最后的审判,在所有幸存者脑海中清晰响起:
【红煞冥婚煞礼完成!】
【胜利阵营:红煞!】
【晋级者:辛容、方奕、舒游、青葵、江知返、陈晨!】
【失败阵营:白煞!】
【抹杀程序启动…】
符纸师和他最后的手下,在听到“抹杀”二字的瞬间,身体猛地一僵!
面具下的眼神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和绝望填满!
他们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便如同被投入强酸的蜡像,从脚部开始迅速融化、分解,化作两滩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液体,随即又蒸发成两缕袅袅升起的黑烟,彻底消失在空气中。
倒计时的冰冷数字,在辛容等人意识深处,最终定格,然后缓缓熄灭:
【00:00:00】
血月的光芒,依旧冰冷地笼罩着这片死寂的荒村和破败的戏台。
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如同潮水般淹没了每一个人。
方奕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皮肤上烙印着暗红纹路的辛容,感受着他微弱却真实的心跳,第一次,在无尽的杀戮和恐怖中,感受到了一丝冰冷的慰藉。
冰冷的黑暗,如同沉重的棺盖,缓缓合拢。
意识并未沉入虚无,而是被一股冰冷、粘稠、充满绝望的力量强行拖拽着,坠向一个更加深邃、更加真实的噩梦中。
辛容感觉自己不再是辛容。
他的身体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意识,被塞进一个狭窄、摇晃、散发着劣质木料和油漆味道的囚笼里。眼前是一片刺目的、令人窒息的红色——一方粗糙的、绣着僵硬鸳鸯图案的红盖头,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景,只留下模糊晃动的血色光影。
耳边是震耳欲聋、单调而狂热的唢呐声。
呜哩哇啦…呜哩哇啦…
那声音穿透盖头,钻进耳膜,敲打着神经,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迫性的“喜庆”。
鼓点沉闷地敲在心上,如同送葬的节拍。轿子颠簸着,每一次晃动,都让被塞在狭窄空间里的身体撞上冰冷的木板,带来阵阵闷痛。
恐惧。
无边无际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
盖头下,温热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粗糙的绸布,留下深色的痕迹。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对抗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窒息感。
爹…娘…救我…
她在心中无声地呐喊,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窗外更加喧嚣的唢呐,和轿夫们麻木沉重的脚步声。
她记得父亲那张被生活压垮的、唯唯诺诺的脸,在收了那沉甸甸的银钱时,眼中一闪而过的贪婪和解脱。
记得母亲躲在灶房压抑的、破碎的哭声。
他们…把自己卖了。
卖给一个死人。
为了钱?为了所谓的“消灾”?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像牲口一样被捆上了这顶红轿,送往一个冰冷的、腐烂的归宿。
轿子停了。
唢呐声达到一个刺耳的高潮,然后戛然而止。死寂瞬间降临,比之前的喧嚣更令人心慌。
轿帘被粗暴地掀开。
一股混合着浓烈香烛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土腥气、腐臭味的冷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盖头边缘微微飘动。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
“新娘子下轿——”
一个尖利、油滑、毫无感情的声音拉长了调子喊道。
一只冰冷、粗糙如同树皮的手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力道极大,捏得她骨头生疼!
她身不由己地被拖拽着踉跄出轿。脚踩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隔着薄薄的绣花鞋,能感觉到地面的凹凸不平和碎石。
四周似乎很空旷,风更大,吹得她单薄的嫁衣紧贴在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视线被盖头死死限制着,只能看到脚下方寸之地。
枯黄的杂草,被踩得东倒西歪。
还有…一些零散的、边缘破损的…纸钱?
白色的,像肮脏的雪片。囍事…为什么会有纸钱?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针,刺穿了恐惧的迷雾。
她被那只冰冷的手粗暴地拉扯着前行。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吹过荒草的呜咽,和她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
但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
冰冷、麻木、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好奇和审视。不是来自活人。
它们…它们就“站”在周围,无声地“看”着。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如同冰冷的蛞蝓爬过皮肤。
“吉时已到——拜天地——”
又是那个尖利的声音。她被强行按着肩膀,对着某个方向跪了下去。
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尘土呛入鼻腔。
没有高堂,没有宾客的喧闹,只有一片死寂。
与其说是拜堂,不如说是…对着一片虚无的坟茔在行礼。
她像一个提线木偶,被那只看不见的手操控着,叩首,再叩首。
每一次叩首,都伴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屈辱和绝望。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麻木的冰冷。
“礼成——送入洞房——”
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残忍的快意。
送入洞房?洞房在哪里?这荒郊野外…
那只冰冷的手再次抓住了她的胳膊,力道比之前更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她被粗暴地拖拽着,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盖头下,她看到脚下的地面变了。
不再是杂草碎石,而是…潮湿的、布满青苔的石头?
空气变得更加阴冷潮湿,那股浓重的土腥气和腐臭味浓烈得令人窒息。
她听到了水流声。很
细微,很沉闷,像是从很深的地底传来。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枯井!村里那个废弃的、据说淹死过人的枯井!
寒意瞬间冻结了全身的血液!
“不…不要!”
她终于发出了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她开始疯狂地挣扎!
用尽全身力气去撕扯头上那方该死的红盖头!去抓挠那只钳制着她的、如同铁箍般的手!
盖头被她猛地扯下了一角!
视线瞬间开阔!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近在咫尺的、惨白而模糊的脸!
脸上涂着厚厚的、如同面具般的白粉,两坨刺目的圆形腮红。
嘴唇咧开一个极其夸张、僵硬的笑容,黑洞洞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光彩!
不是人!是纸人!
一个穿着暗红色、沾着污渍长袍的纸人!是它在抓着她!
而纸人的身后,是那口黑黢黢的、散发着浓重水腥气和死亡气息的枯井!
井口边缘的石头上,布满了滑腻的青苔和深褐色的污渍,像干涸的血!
井口上方,悬挂着两盏残破的白色灯笼,里面透出的不是烛光,而是幽幽的、如同鬼火般的暗红色!
井口周围,影影绰绰地“站”着更多模糊的身影!穿着各式各样的破烂衣服,脸上都是一片蠕动的、没有五官的阴影!
它们无声地“注视”着,如同围观一场盛大的屠宰。
“啊——!!!”
极致的恐惧让她发出了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
回应她的,是纸人脸上那更加扩大的、诡异的笑容,和它猛然加大的力量!
噗通!
冰冷的井水瞬间淹没了口鼻!刺骨的寒意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扎进全身的毛孔!
她拼命地挣扎,扑腾!浑浊腥臭的井水灌入口鼻,呛入肺腑!视线一片模糊的黑暗!
她感觉自己被那纸人死死地按着肩膀,还在继续下沉!冰冷的井水包裹着全身,沉重的嫁衣如同铅块般拖拽着她!
她胡乱地抓挠着,手指触碰到井壁上滑腻冰冷的苔藓和…某种尖锐的、硌手的东西?
像是…嵌在井壁里的…钉子?
绝望如同冰冷的井水,灌满了她的胸腔。
就在这时,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压在她的头顶!不是纸人!
是某种沉重、冰冷、坚硬的东西!像是…石头?!
她惊恐地向上望去!
浑浊的水光中,她看到了井口边缘探出的几张模糊的人脸!
不是那些无脸的阴影!
是几张真实的、属于活人的脸!
一张是那个主持“婚礼”的、穿着暗红长袍的司仪,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厌恶和如释重负的冷漠。
另一张,隐约是…那个给了父亲银钱、穿着绸缎、脑满肠肥的“新郎”父亲?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麻木的冰冷。还有几张模糊的脸,似乎是村里的族老,他们的眼神…像在看一件需要处理的秽物。
他们…在往下扔石头?!
为了确保她沉下去?!
为了让她这个“新娘”永远地留在“洞房”里?!
巨大的石块带着冰冷的恶意,狠狠地砸在她的头顶、肩膀!
剧痛伴随着冰冷的窒息感瞬间席卷了她!
意识在冰冷、黑暗和沉重的撞击中迅速模糊…下沉…下沉…
最后残留的感知里,只有冰冷刺骨的井水,滑腻的井壁,头顶不断落下的沉重石块,还有…那无边无际的、冰冷的、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绝望和憎恨!
为什么…
凭什么…
我好恨…
恨这顶红轿…
恨这身嫁衣…
恨那唢呐…
恨那纸人…
恨那些冷漠的看客…
恨这口枯井…
恨这冰冷的水…
恨…所有…所有与“囍”有关的一切!
我要…诅咒…所有…所有…红…
怨毒的念头如同最后的种子,在冰冷的井底、在沉重的棺木中、在无边的黑暗里,疯狂地滋生、蔓延、扎根…吞噬着残存的意识,凝聚成最纯粹的、对“红”的诅咒本源…
意识彻底沉入永恒的冰冷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