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三月,张明远、费无极带着子午、余下、普安、武连辞别尹氏、种浩、姚月、种容、种雪、明哲、道空、明红、明浩等人,离开京兆府赶往扬州去了。
原来宋高宗快马加鞭早已送来紧急战报,宋高宗得知张明远等人北上搭救太上皇与皇上的义举后,大为喜乐无比,随即予以褒奖,在金兵虎视眈眈之际,马上派人前来请张明远等人赶赴扬州,听候调遣。
临行前,子午四人到家里辞别父母,子午给爹爹灵位上了一柱香。余下在家里睡了一晚上。普安陪着亲朋好友喝了茶,聊聊天。武员外和夫人对武连此去颇为担忧,叮嘱他要小心行事,不可恋战。武连一一答应。
扬州是里运河的名邑,隋炀帝时在城内开凿运河,从此扬州成为南北通衢,藉漕运之利,富甲江南。唐代扬州在蜀冈下筑起了南北十五里、东西七里的“罗城”,把蜀冈下沿古运河的东南一大片民居之地和富商大贾的居住地包进城内,形成市井相连的“十里长街”。山上的叫“子城”或“牙城”,是官府、衙门的集中之地。也就是说唐代的扬州城包括这子城和罗城,岂不闻,杜牧有诗云:
街垂千步柳,霞映两重城。
这其中的“两重城”说的便是罗城和子城。大宋太祖皇帝时,扬州成了隔江而治的边防。消灭南唐李煜后,扬州便建了三座城池,正道是:宋大城、宋堡城、宋夹城。时下大宋扬州城别有一番风貌,杨柳依依,波光粼粼,泛舟秦淮河乃是一件乐事,运河边许多人流连忘返。许多书生意气就飘荡于此,畅想扬州的幽幽古韵。宋高宗即位后,拨款十万缗,下诏扬州知州吕颐浩修缮扬州城池。九月,吕颐浩以州城为基改筑“宋大城”,全用大砖砌造。
宋大城位于唐罗城南,古运河西北,东至古家巷一线,南达康山街到老南门一线,均接近古运河。西界保障河至砚池一线,北界柴河。黎民百姓对此番举动倍感百思不得其解,如今国难当头,朝廷不想着抵御金人,却改造扬州城池,实在匪夷所思,故而扬州街市颇多微词,议论纷纷,沸沸扬扬。宋高宗得报后虽一脸不悦,也无可奈何,毕竟登基大宝后早已大赦天下,故而目下要以大局为重,笼络人心实为当务之急。
北风吹来,顿觉寒气袭人,皓月当空,却是美丽万分。春寒料峭之际,张明远等人抵达扬州城后,就协助宋军紧急布防,抵御金兵袭来之势。黎民百姓照样安稳度日,人们并不相信金兵会势如破竹,毕竟山东宋军还是不可小觑。
宋高宗认为扬州城固若金汤,金兵不会很快袭来,故而歌舞升平,不亦乐乎。在行宫之中,宋高宗笑道:“诸位爱卿,我大宋王朝目下如何啊?”
黄潜善笑道:“陛下,那还用说么,比起徽宗、钦宗二帝时自然是有过之无不及了,东京城如今不如扬州城!”
看到宋高宗喜笑颜开之状,汪伯彦也附和道:“陛下,依微臣之见,不如把关中让给金人得了。他们便不会继续南下,我们大宋也就太平了。如若继续纠缠京兆府长安城之事!微臣想啊!完颜吴乞买那老贼必定不肯善罢甘休。”
黄潜善寻思片刻说道:“陛下,种浩在京兆府调兵遣将,金人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依微臣看就让种浩退回成都府算了。”
张明远顿时义愤填膺,只是碍于宋高宗的颜面,按捺住不好发作,马上微微一笑:“我以为关中事关重大,皇上不可舍弃。如若关中有失,成都府会腹背受敌。成都府号称天府之国,如若有失,我大宋就失去了一个粮仓,后果不堪设想,还望皇上熟思。”说话间心想,这成都府与京兆府的厉害自不必多说,就怕黄潜善、汪伯彦胡说八道,鼓动宋高宗舍弃,这就麻烦了。
费无极瞪了一眼黄潜善与汪伯彦,马上笑道:“二位大人所言不无道理,不过关中乃太祖皇帝留下一段佳话之地,所谓龙兴之地,如若舍弃,太祖在天有灵,岂不闷闷不乐了。”
宋高宗忍俊不禁,不过听了这话突然想起太祖,心里顿生敬畏,马上瞪了一眼黄潜善、汪伯彦,示意他二人不可胡说八道。二人会意,只好唯唯诺诺,尴尬一笑。
子午见气氛异常尴尬,就叹道:“扬州自古天下闻名,《禹贡》里说,淮海惟扬州,此乃九州之一,《周礼》也说,东南曰扬州。《吕氏春秋》说,东南为扬州,越也。《尔雅》说,江南曰:扬州。不过大宋龙脉在东京,扬州纵然天下闻名,也不如当今东京。”说出这话,搞得自己都晕头转向,更别说听的人了。
宋高宗也是昏昏欲睡,了无兴趣。原来宋高宗最厌恶寻章摘句,之乎者也。
余下笑道:“扬州的运河滔滔不绝,想当年隋朝开凿不知做何感想?如今扬州城如此繁华,天下闻名。”
普安见宋高宗如醉如痴,就笑道:“不知皇上以后有何打算?”
武连道:“皇上,金人莫非会打到扬州城?”
宋高宗一脸不悦,可不好动怒,就微微一笑:“你们初来扬州城,稍做歇息,不必担忧,想必金人在中原已是手忙脚乱,我大宋各路大军定可阻击他们,让他们有来无回,节节败退。这大宋还是大宋,朕做了皇上后,我大宋定会力挽狂澜,如日中天。”嘴上虽这般说,可心虚一目了然。宋高宗何尝不知,金兵势大,不可与针锋,要避其锋芒,再做计较。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朕在,大宋就垮不了。想到这里,沾沾自喜,喜乐无比。
黄潜善见状马上奉承道:“诸位不必杞人忧天,金兵虽说攻破了东京城,可目下东京城依然在我大宋掌握之中,宗泽与李纲,他们主持军务,对付金人,我看金人就节节败退了。”
汪伯彦不甘示弱,笑道:“皇上,黄大人所言极是。目下皇上就安心在扬州城歇息几日,静观其变。说不定金人早已败退,也未可知。”
张明远不以为然,马上劝道:“皇上,这东京城的教训历历在目,陛下不可掉以轻心。此番扬州城虽说兵精粮足,可金兵如若突然袭击,后果不堪设想。”
费无极叹道:“对金兵,不得不防,还望陛下三思。”
子午道:“皇上,我们此番前来,但见扬州城繁华,江南果然非同凡响。如此天堂所在,金人岂不垂涎三尺就成了怪事。”看向宋高宗,举杯笑了笑。
普安喜道:“大运河果然气势磅礴,比黄河还汹涌澎湃。不过黄河被金人偷渡了,我大宋黎民百姓可不想大运河也被金人袭扰。”
宋高宗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好,朕明白,你们的良苦用心,大宋黎民百姓也感同身受。”话虽如此,可骨子里还是不以为然。
余下回想当年与宋高宗一同北上求和之事,仿佛历历在目,可又寻思,他目下是皇上,不可胡说八道,毕竟身份有所不同,想到这里就笑道:“皇上登基大宝,我等可喜可贺。愿皇上力挽狂澜,驱除金人,恢复大宋往日雄风。”
武连见宋高宗目下早非康王时的模样,如今气宇轩昂,威风凛凛,谈吐不凡,就毕恭毕敬道:“皇上,从应天府到扬州按理说并不远。听说皇上巡幸淮甸,黎民百姓也是欢欣鼓舞。北方战乱让黎民百姓苦不堪言,江南黎民百姓自然也是感同身受。皇上此番南巡,体察民情,黎民百姓如何不感激涕零。”话虽如此,可心知肚明,这是曲谏之言,宋高宗岂能听不出来。可武连聪明过人,说得恰到好处,让宋高宗听着很是得意。
宋高宗心下或多或少明白过来,他何尝不知自己此番南下完全是金太宗的东中西三路气势汹汹逼迫所就。本想着张邦昌被赐死后,自己回到东京城,名正言顺做大宋皇上,可金太宗自然不肯给这个面子。故而宋高宗只好南下,避其锋芒,静观其变,再做计较。毕竟被女真人俘虏,别说想苟且偷生,就是颜面扫地也够难为情了,想到这里,宋高宗尴尬一笑:“不错,武连兄弟,所言极是。朕何尝不知北方黎民百姓受苦受难,也是痛心疾首。江南黎民百姓受‘花石纲’之苦,多年以来,对朝廷多有怨言,朕何尝不知。故而此番南下,体察民情,嘘寒问暖,在如此春寒料峭之际,朕也想烧香祈福,愿我大宋洪福齐天。”
众人一听,也是嘘唏不已,没想到宋高宗会这般说话,一反常态,与登基大宝后截然不同。毕竟做了皇帝后的赵构,早已不是孩子气般的康王。康王长大了,就成了宋高宗。如今的宋高宗颜面上要与金人血战到底,可骨子里还是对金人胆怯无比。毕竟父皇与皇兄都被俘虏走了,自己死里逃生,有惊无险,可谓苍天有眼。这女真人的厉害算是领教够了,目下必得躲之不及。
黄潜善一看皇上都这般说话了,自己如若不忧国忧民,就麻烦了,故而马上见风使舵道:“女真人不识好歹,搞得我大宋北方民不聊生。好在皇上登基大宝,主持大局,江南黎民百姓自然喜乐无比,不再担惊受怕。”
汪伯彦自然不甘示弱,也假惺惺道:“这金兵狗胆包天,我大宋与他们势不两立。”
张明远见他们这般说话,自然心知肚明,不过是自欺欺人,不过也不好揭穿他们,只好随声附和:“皇上与诸位大人如此忧国忧民,想必黎民百姓会感激涕零。”
费无极举杯痛饮,喜道:“扬州果然名不虚传,这里景色宜人,月光如水,好似嫦娥的广寒宫一般。”说到这里自己也感觉不妥,可话已出口,如之奈何,只好尴尬一笑。
子午道:“广寒宫有桂花酒。嫦娥的兔子,吴刚的桂花酒。”这一语引得群臣哈哈大笑。
普安叹道:“扬州的月亮果然美丽无比。夜色下的大运河滔滔不尽,这月光如水,更添几分美轮美奂。”
余下赞道:“所言极是,大唐时世人常言道,‘扬一益二’,这话也非空穴来风。”
武连看向宋高宗追问起来:“何谓‘扬一益二’?”
众人装傻充愣,看向宋高宗,原来武连曾告诉过宋高宗这个说法,宋高宗便显摆起来:“安史之乱后,扬州第一,益州第二。超越了长安、洛阳。”
张明远笑道:“目下我大宋北方也是如此,恐怕以后江南比北方要富庶许多了。”
费无极心里哭笑不得,可嘴上还是奉承道:“江南富庶,天下闻名。如今扬州名扬天下,也是皇上的皇恩浩荡了。”
宋高宗举杯痛饮,大手一挥,示意众人同乐,随即仰天长叹:“东京城的富庶被女真人搞的惨不忍睹,朕何尝不知。以后有朕与诸位一道,想必会让我大宋拨云见日,如日中天。”
张明远道:“皇上洪福齐天,这愿望自然会得偿所愿。”顿时喜笑颜开。
费无极点了点头:“没想到皇上如此忧国忧民,大宋黎民百姓好福气。”
群臣也是歌功颂德,一番称道,宋高宗乐此不彼。子午四人面面相觑,心里也是哭笑不得,见黄潜善与汪伯彦这幅嘴脸,不由不屑一顾。
“诸位且退,朕想与子午四位好兄弟聊聊天。”宋高宗大手一挥,众人退了出去,张明远、费无极也退了出去,只有子午四人与宋高宗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