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兵攻破东京城后,押送宋徽宗、宋钦宗回大金国去了,可金太宗得知康王登基大宝就恼羞成怒,命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兀术,向山东、河南、陕西,发动进攻。金兵势如破竹,大宋溃不成军,节节败退。
不久,种浩得到宋高宗的密令,要与吴玠共同固守川陕,不得有误。明哲留下,与种浩并肩作战,道空为了取得张明远等人信任,自然只好按耐再三,等待时机,再做计较。
金太宗完颜吴乞买在幽州城皇宫大殿,环顾四周,掷地有声道:“诸位,寡人思前想后,决定,将张贴榜文,公之于众,我大金国将为苏东坡和黄庭坚平反昭雪,他们的诗文将重见天日。这便是伐宋的缘由。”
兀术道:“陛下,此番我南下伐宋,自当张贴,让宋人明白。”
完颜宗干道:“不错,赵佶勾结耶律延禧,其一罪也。童贯勾结张觉,其二罪也。赵桓勾结耶律余睹,其三罪也。”
金太宗笑道:“这便名正言顺,想必那赵构小儿,听了也会无言以对。”随即吩咐下去,金军便让幽州城的能工巧匠,硬刷出成千上万份榜文,沿路随大军,四处张贴,还挨家挨户,分发给宋朝黎民百姓,连太行山的密林里也不放过。
一时间,炸开了锅,这人许多宋朝人猝不及防,毕竟自从蔡京掌控大宋朝堂以来,苏东坡和黄庭坚的诗文便永无宁日。如今金国为其歌功颂德,便成了一桩怪事,惹得许多读书人都难以置信。
这日终南山上,张明远与扁头正在给弟子们教书。只听得外边乱哄哄的,子午和余下进报后,众人才知道。听说苏东坡的诗文如今在金军占领区早已公开发行,大宋子民都争先恐后购买。如此,许多书商都对金人感激不尽,一时间赚得钵满盆满。
张明远叹道:“总算重见天日了。太上皇当年想为苏东坡平反昭雪,他也做了,可惜苏东坡北归途中,就撒手人寰了。”
扁头叹道:“这件事,俺也记忆犹新,还耿耿于怀。真是可惜。苏东坡盼星星盼月亮,皇恩浩荡,大赦天下,可以重回东京,他的文章也可以公开发行了,偏偏他撒手人寰。可见这世上,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子午道:“我小时候也听说过,苏东坡的文章都被蔡京禁止了,许多书商偷偷摸摸的倒卖,赚得钵满盆满。不过官府一旦查获,那可是大罪,闹不好就是牢狱之灾。蔡京与童贯派人到处明察暗访,好生了得。”
余下道:“我记得蔡京派的人,也到了咱们京兆府长安城。长安茶肆里面那些小青年,一个个那段日子都不敢提及苏东坡。就怕被牵连获罪。”
张明远捋了捋胡须,叹道:“好在,雨过天晴了。但金国却捷足先登,以此为借口讨伐我大宋,这就令人匪夷所思,哭笑不得了。毕竟苏东坡乃是我大宋的,与金国八竿子打不着。他们何必多管闲事,真是岂有此理?”顿时咳嗽一声,气喘吁吁。
扁头劝道:“明远,你不是小孩子了,如今人到中年,不可意气用事。金国挥师南下,那是板上钉钉之事。至于打着为苏东坡平反昭雪的旗号,那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世人皆知,你何必耿耿于怀?再说了,俺心知肚明,这金人攻破东京城后,绝不止步于此,定会攻城掠地,意图席卷中原大地,俺看关中也岌岌可危,以后免不了,要去东躲西藏了。至于去向何处,俺却不知道。”
子午道:“我看,成都府实乃好去处。自古便是天府之国,好似与世隔绝一般,没什么纷纷扰扰。说是世外桃源,也并不为过。”
余下道:“我所知道的成都府,便是三国时代,刘玄德和诸葛孔明缔造的西蜀。成都便名扬天下。诸葛亮治蜀,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这都是《三国志》里白纸黑字,有记载的。”
张明远道:“好了,你们不必杞人忧天。我看关中未必会陷落敌手。这西夏也不会袖手旁观,毕竟幽云十六州之事,历历在目。乾顺岂能不知这其中的厉害?当年太上皇与金人搞‘海上之盟’,现到如今,反目成仇。如若西夏在关中,也步后尘,岂不自寻烦恼?可话又说回来,乾顺也聪明过人,金国势大,他不得不臣服。他心里也想趁火打劫,袭击京兆府。但金人岂能袖手旁观。我料定金夏还会在关中狭路相逢,反目成仇。何况我大宋也不会拱手让人,这关中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故土。想那周秦汉唐,何时舍弃过长安?眼下长安虽非大宋帝都,但那股汉唐雄风,何曾锐减过?为了保家卫国,我等终南山人,也不会坐视不管,眼睁睁看着金人来长安撒野,是也不是?”扁头与子午、余下都面面相觑,神情肃穆,欲言又止。
次日,张明远带着子午和余下到京兆府去了,扁头留在草庐,带着弟子们看家护院。终南山矗立天地之间,京兆府也近在咫尺,遥相呼应。
尹氏回来了,从延安府回到京兆府,这些日子,都说说笑笑,不似前几年沉默寡言。尹氏与几个老姐妹唠唠家常,虽说头发花白了,可精神矍铄。姚月与种容挽着尹氏,来到厅堂,坐了下来。众人都落座。
张明远道:“干娘,您老总算回来了,京兆府从此以后有了主心骨。”
种浩笑道:“可不是,自从娘去了延安府,我提心吊胆。毕竟金人袭取了太原府。越过黄河,就到了延安府。”
种容道:“金贼眼下如恶狼扑食,这靖康耻实乃奇耻大辱,不知二帝眼下如何?我知道明远哥哥心中很伤心难过。”不说这话,张明远还不曾提起这茬,偏偏种容提了。张明远果然神情肃穆,眼里含泪。
姚月见状,劝道:“明远,你不必如此。”
种雪看张明远伤心难过,心中懊恼万分,又不能责备二嫂种容,又不能近前安抚张明远,顿时悲从心来。
尹氏见状,打圆场,道:“明远,干娘回来不久,知道你心中有许多舍不得,放不下。事已至此,你已竭尽所能,就不必痛心疾首了。我种家军力挽狂澜,为国为民。如今你干爹他们都撒手人寰了,偌大的种家军,如今都剩下我们这些妇人了。种浩一人孤掌难鸣啊。”
子午道:“老夫人,我倒想起辽国萧太后了,他就是妇人,却统领辽国江山社稷,堪称一代雄主。”
余下道:“那要这样说,武则天又当如何?人家还为帝图皇了?人比人活不成,人比人气死人。”
尹氏听了这话,心中不以为然。倒是种雪心里嘀咕开来,这臭小子居然藐视我娘,藐视我种家军的夫人。如若要我挂帅出征,我倒也不气馁。
姚月心想,我一介女流之辈,哪里会想到带兵打仗这件事,我还是做个贤内助,相夫教子好了,偏偏我不能生育,漆下无子,这就令人肝肠寸断了。
种容寻思,我爹爹带兵打仗多年,我也见识过不少。小看我做什么,我也想带兵打仗,可惜大宋军中,没什么女将军。
张明远见众人一脸尴尬,就使个眼色给子午,子午笑了笑,低下头去。余下伸手拍了一下子午的后背,示意他闯祸了。子午又瞪了一眼余下,示意他,闯祸最大。二人不说话,伸手比划之际,好似打哑谜。
尹氏见张明远左右为难,既不能当面教训子午和余下,又不能多说什么只言片语,就笑道:“如今的年轻人,总是口出狂言,这不足为奇。老身年轻时候也如此。天下人间,那么多人。为帝图皇的如武则天一般,能有几人?至于辽国萧太后,西夏梁太后,他们啊,都不如武则天。这武则天的心狠手辣,常人难以企及。就说野史上总提及一件事,武则天为了扳倒王皇后,硬生生掐死自己的亲生女儿,哪个母亲会如此?你们说?虎毒不食子啊,这武则天能作出这等事,你们说,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众人惊得呆了,一言不发。
不多时,众人都喝了茶,接着说话。尹氏道:“苏东坡的诗文总算重见天日了,可喜可贺。虽说我大宋如今无言以对,可这件事总算是做成了。不必说对金人感激不尽的话。这对黎民百姓来说,也算莫大的安慰。苏东坡在天有灵,也安息了。”
种浩道:“不错,娘所言极是。还记得当年苏东坡到凤翔府做通判,他上过终南山楼观台。那可是一段佳话,可惜很多人鲜有耳闻罢了。”
张明远道:“这件事,世人知道的不多。其中缘由也不复杂。毕竟年轻时候的苏东坡,叫做苏轼。他变成苏东坡,还要从黄州说起。当年有个叫做明乐的牧童,从黄州回到终南山,携带苏东坡手迹,那可是一段往事,很多人都不知道。毕竟这件事也算一段传奇。”
子午道:“师父,这件事,你知道么?”
张明远寻思:“那首诗,眼下不可公之于众。毕竟眼下京兆府还不曾被金人攻占,在大宋地界,苏东坡还是不能公开谈论。为了不祸及干娘种浩他们,我还是不说的好,等以后再说未为不可。”想到此处,欲言又止,低下头去。
余下看出一些端倪,挠了挠后脑勺,叹了口气。
尹氏笑道:“明远想说什么,却难以启齿。也不必难为情。干娘心知肚明,眼下谈论苏东坡,在我大宋地界,恐怕还不合时宜。你怕我们受到牵连,干娘心领了。不过眼下兵荒马乱,蔡京童贯之流,早灰飞烟灭。既然六贼都死了,还怕什么?如今就剩朝廷一道圣旨罢了。宣布赦免苏东坡,将苏东坡诗文公之于众,这都来不及了。我看皇上追封苏东坡为太师,最为妥当。这比什么都管用,可惜老身这话,飞不到应天府去,更飞不到扬州城去。”
种浩道:“眼下皇上在扬州城驻跸,我看金人定会挥师南下,穷追猛赶。皇上如若不枕戈待旦,我怕免不了要落荒而逃。”
姚月气道:“放着东京和洛阳,不管不顾,就到扬州城去,这架势明眼人都知道了,这是伺机南逃罢了。”
种容冷笑道:“他叫什么皇帝,叫赵跑跑算了。看他跑到哪里去?我看也是一个软蛋,没骨气的家伙。”种浩赶忙近前捂住种容的嘴巴。
种容不觉想起自己的爹爹种师中了,顿时泪流满面。如若不是宋钦宗当年瞎指挥,大宋各路大军,互相明争暗斗,怎能害死爹爹种师中。想到此处,悲从心来。
种雪一言不发,呆呆的看着茶碗,眨了眨眼睛。爹爹和溪弟都走了,种家军落寞了,皆是帝王将相所为。这苦痛如何说得明白。想到此处,叹了口气。
张明远捋了捋胡须,叹道:“今年在关中静观其变,明年伺机而动好了。行走江湖许多年,我感觉走不动了,歇息一年未为不可。”尹氏点头一笑,子午和余下都面面相觑,看向窗外。但见垂柳荡漾,暖风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