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的尸体是我?”
我用笃定的语气又问了一遍,但其实我现在想问的不是尸体身份,而是这里为什么会有一具我的尸体?
“刘祈带回来的。”
萨米尔听懂了我的弦外之音:“之前为了尽快找到身体、用来寄宿你的意识,地球和月球同时开始了运送,结果地球方面的身体早到了几个小时,所以月球带回来的就用不上了。”
“……所以就当成尸体了?”
我怔了一下,看向已经空空如也的金属柜子:“那他……不对,应该是我……也不对……这具尸体的大脑也摘除了?”
“这具备用身体没有激活,就像天生的植物人一样没有意识,摘取他的大脑有什么用?”
萨米尔摇头回道,接着脸上也露出几分疑惑:“不过我收到的命令中,特别注明要带着这具备用身体,但也没说有什么特别用途,只说要结束他的生命体征……”
后面萨米尔还说了一些什么,不过我已经没有心思听了,急忙叫来庞诚耳语几句,然后就满心焦虑的等待起来。
庞诚的办事效率一向很快,哪怕这一次我不希望他那么快。
十分钟不到,庞诚就带着他的人、把六节车厢都转了一遍,然后给我带回来一个最坏的消息:“你太神了!我刚才检查过,真的只丢了这一具尸体!”
“屮……”
我捂着脸发出一声痛苦的叹息,这一刻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如今所有的隐瞒和利用,都已经摆在了明面上,萨米尔也没必要再骗我,那么他提供的信息就基本可以相信。
所以现在的情况,要从两个角度来分析——
首先是联合政府方面,在指令中特别注明要带上这具备用身体,但从“结束其生命体征”这个要求来看,他们想要的就仅仅只是一具“尸体”。
换句话说,这具备用身体在联合政府的眼中,和这里的其他事尸体没有任何区别,如果非要找点不同的话,就是这具备用身体没有被摘除大脑。
与此同时,这还提供了另一条参考信息——即“有无大脑对这批尸体的用途没有影响”,不过这属于另一件事,所以我只是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并没有往深处想的太多。
言归正传。
现在的情况、除了联合政府的另一方面,自然就是破坏供生装置、以及偷走尸体的“敌人”了。
对联合政府来说,那具备用身体就仅仅只是一具尸体,但对“敌人”来说显然不是这样。
否则的话,六节车厢、几百具尸体,“敌人”偏偏只偷走了我那一具,我不相信这是巧合。
确定了这一点,便能进一步得出一个新的参考信息——即“我的身体有某种特殊的用处、或者存在某些特殊之处”。
“用处”我暂时没什么头绪,不过“特殊之处”还真有几个。
比如他和我长着一样的脸,虽然已经被结束生命体征,但依然可以在某种层面上冒充我、甚至冒充刘祈;
再比如这具尸体从来没有被激活过,是一个完全没有意识的空壳;
又比如他是从月球回来的,但其实这一点不算是特别“特殊”,毕竟庄湘也是从月球回来的。
不过这些方面虽然“特殊”,却不算是特别重要,所以在我将它们一一罗列之后,便立刻想到了那个最重要、也是最特殊的“特殊之处”——Aether装置。
不是残次品、不是故障品、更不是“Aether装置联合逆向工程”所研发的仿制品。
而是真真正正的、植入在每一具我的备用身体内的、来自高维文明的Aether装置。
因为有了这个装置,我才能从高维“降临”到这具身体,刘祈才能无视灵魂和躯壳之间的“唯一性”,让他的意识进入我的备用身体来完成“复活”。
虽然那具备用身体已经死了,可他没有被激活过,就说明他脑子里的Aether装置还是新的。
如果把它取出来、植入到另一个还活着的身体里,是不是就能像刘祈一样,让某个人利用这个装置进行“复活”?
当然,这目前只是我的猜想,所以在我还询问了萨米尔的意见,结果换来了一段将近一分钟的沉默。
好在沉默归沉默,萨米尔的脸上还是有信息的。
从刚听到时的无奈偷笑、到稍加思索后的轻微诧异、再到深度思考后的逐渐凝重、以及反复验证后的极度焦虑。
所以没等到萨米尔开口回答,我就知道我的猜测是有可能的,于是我那种想死的心情更强烈了。
不过想死归想死,眼下“尸体丢失”是客观事实,我们还是要在有机会的时候,尽量预防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
“先打报告吧。”
我捂着脸、从指缝的空隙里看向萨米尔:“你能做我的私人医生,还能在车上跑来跑去,职位应该不低吧?马上联系陈金平,让他把……”
话没说完,忽然有个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但我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便接着刚才的话继续道:“让他把刘祈也送过来,从今天开始,我和刘祈必须时刻待在一起。”
“你担心会被人冒充?”
萨米尔瞬间明白我的意思,所以也没等我的回答,几乎刚问完、就拿出自己的终端设备摆弄起来。
见状我也没再打扰他,又转向庞诚,让他带人去把这六节车厢再查一遍。
倒不是我不相信庞诚的能力,而是他刚才查的太快了,我不用想都知道,他肯定只检查了金属柜子的外观,所以这次我让他把每个金属柜都打开、确定里面的尸体是否还在。
果不其然,在我提出更仔细的要求后,第二轮的效率立刻就慢了下来,不过对结果倒是没有什么影响。
半小时后,庞诚带着人重新回来,依然是六节车厢只丢了一具我的备用身体。
这个结果似乎已经说明问题了,但庞诚的表情却有些奇怪,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似的。
我注意到他的异样,便找了个借口把他带到旁边,正想问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问题,这家伙却从口袋里摸出三支烟递给了我。
“……什么意思?”
我看着那三支烟,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你不会是把我当成刘祈了吧?”
“没有。”
庞诚摇摇头,把那三支烟塞到我手里,脸上透着一种奇怪的、类似葬礼上安慰家属的悲伤:“我刚才……看到小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