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以往物价波动多集中在季节性物资上,可这次不一样,从粮食到工业原料,从民生用品到军工配套,几乎全品类都在涨,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暗中推着价格往上走。
“上个月我让人查过东京的货币流通量,” 结城丰太郎放下报表,指尖轻轻敲击桌面,“较去年同期增加了 18%。按说咱们从东印度群岛运回来的物资,足够平抑市场需求了,怎么还会涨得这么厉害?”
贺屋兴宣端起桌上的茶盏,却没心思喝,只是望着窗外远处的皇宫方向出神。他心里清楚,这两年日本的货币发行量本就像脱缰的野马。
为了支撑太平洋战场的军费,大藏省去年一年就增发了 45 亿日元的军用手票,加上陆军、海军各自在占领区发行的 “临时通货”,市面上的钱早就多了。可即便如此,东印度群岛的 “战利品” 也该能对冲一部分压力才对。
去年年底,南方军从爪哇、苏门答腊运回来的橡胶、锡矿、铁矿堆满了横滨港,陆军还从菲律宾的马尼拉银行里,抢回了整整三船的黄金和白银;
海军就更厉害了,今年光是从新加坡的英国殖民政府库房里,就运走了价值两亿日元的物资。这些东西要么直接投入军工生产,要么通过专卖制度流向市场,按理说该让物价稳一稳才是。
“会不会是前线寄回的资金太多了?” 结城丰太郎忽然开口,打破了办公室里的沉默,“我听日本银行的分行报告说,最近几个月,从新几内亚、所罗门群岛寄回国内的汇款翻了一倍还多。
我们的勇士们在前线‘缴获’的财富,还有军饷补贴,大多通过邮局汇回家里,家属拿到钱就去市场上采购,难免会推高物价。”
贺屋兴宣闻言,缓缓点了点头。这个说法确实站得住脚 —— 他上个月去广岛视察时,亲眼看到不少军属拿着汇款单,在黑市上抢购布料和粮食。
有个在满洲作战的大尉军官的妻子跟他抱怨,说现在想给前线的丈夫寄一件棉衣,布料价格比半年前贵了快一半,还得托关系才能买到。当时他只当是局部供需紧张,可现在看来,这根本不是局部问题,而是全东京,甚至全日本都在面临的情况。
“再者,咱们为了扩军,上个月又给陆军追加了 12 亿日元的装备采购费,” 贺屋兴宣揉了揉太阳穴,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兵工厂要扩产,就得招更多工人,工人工资涨了,手里的钱也多了,市场需求自然就上来了。物价跟着涨,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话虽这么说,结城丰太郎心里的疑虑却没完全打消。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厚厚的纸币,都是日本银行近期存入的现金,其中有20多张连号纸币被他特意挑了出来,放在贺屋兴宣面前:“贺屋君,你看这20多张100日元的纸笔,纸张、油墨、印刷纹路,跟咱们发行的真币一模一样,连最细微的水印都分毫不差。
可我让人查过编号,这些币的号码段都是1937年就发行的,是被当做军费发放下去的。但是四年前发行的连号日元还是这么新,所以我判断这几张日元应该是伪造的。”
贺屋兴宣拿起纸币,对着光仔细看了看,眉头又皱了起来。他在大藏省待了十几年,经手的货币不计其数,可眼前这几张,他愣是看不出半点破绽。
如果不是结城丰太郎特意指出编号问题,他绝不会怀疑这几张日元有问题。因为他也知道日本军队的薪水的,就是级别最高的大将月薪也不过 300-400 日元,而中将 200-300 日元,少将 150-200 日元。
这作为薪水发放下去的20多张100日元绝不可能是一两个人领取的。更别说佐官工资40-120日元。尉官更是只有20-40日元。
“数量多吗?” 贺屋兴宣的声音沉了下来。要是假币大规模流通,那麻烦可就大了。
“目前发现的还不多,” 结城丰太郎摇了摇头,语气稍缓,“东京这边只发现了大面值连号的不到两百张,大阪、神户那边也只有零星报告。我让人查过这些日元的流通路径,大多是从黑市或者小商贩手里收上来的,源头还没查到。”
贺屋兴宣松了口气,手指轻轻弹了弹那张日元:“如果要真的是伪造的,那估计是哪个国家银行仿造的,不过我觉得不大可能,因为我们是知道我们的日元印刷难度的,如果真的是我们的货币被伪造了,连我们都看不出真假那简直就是灾难。”
他顿了顿,又拿起那份物价报表,语气重新变得坚定:“不过我们当务之急还是保证军工生产。南方军下个月还要向瓜达尔卡纳尔岛增兵,需要大量的弹药和燃油,物价这点小波动,先让内务省的人去调控一下,实在不行就搞临时价格管制。等打赢了太平洋战场,有的是时间整顿经济。”
结城丰太郎沉默着点了点头,把那些日元重新放回口袋里。他心里的疑虑还没完全消散,可贺屋兴宣的话也有道理 —— 眼下战争才是头等大事,比起前线的胜负,国内这点物价上涨,确实算不上什么。再说,有东印度群岛的物资和黄金兜底,就算物价再涨一点,也能撑得住。
他站起身,对着贺屋兴宣微微鞠躬:“那我就先回去,让银行再加大可疑货币盘查的力度。至于那些疑似假币,我会让人继续追查,有消息再向您汇报。”
贺屋兴宣摆了摆手,目光重新落回桌上的军费预算表上。东京的物价波动很快被他抛到了脑后 —— 比起夏威夷岛的战局,比起联合舰队的燃油供应,这点小事,实在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