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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费尔南·德·麦哲伦的幽灵船队穿越那片无垠水域时,他们竟以“太平洋”(*mare pacificum*)为之命名!上帝见证,这命名必是专属于完成寰球壮举之伟人的特权。

至于如我这般卑微的植物猎人?主啊!我不过航行了从圣维森特角至直布罗陀岩山的距离(*注:约葡萄牙海岸线长度*),便遭遇了三十载人生未见的可怖风暴。

滔天巨浪如挪亚时代的灭世洪水,将我们的“圣克里斯托弗号”如核桃壳般抛掷。当船体在礁石上碎裂的轰鸣与桅杆折断的哀嚎撕裂耳膜时,我紧搂着装有新大陆种子的柏木箱,在灌满海水的货舱隔板后蜷缩如胎儿,向圣母玛利亚发了此生最虔诚的誓言。

玛利亚大概真的保佑了我吧,整艘船几十个人,至少我和老师,还有一位教士活了下来,谢天谢地,那些植物也还活着!

我们应该是搁浅在一个日本强大诸侯的领地了——那里本身就是一个规模不小的港口,能够拥有和维持这样的港口、港口内湾停泊的大船和帆船,还有在台风之后强力维持的安定秩序,无不在告诉我,这至少是一个能够和德意志诸邦中中上等的诸侯并驾齐驱的强权,曾经俘虏过我的孟加拉土王政权,面对它的话,应该是不堪一击的。

把我们从破烂的船里捞出来的人,是一队有骑士精神的异国……呃,他们的语言称之为samurai,沙勿略称他们为armatus,他们中领头的,是一个老年armatus,他的盔甲,我以在果阿服役的眼力发誓:这甲胄的奢华堪比葡萄牙公爵礼服,但防护性……上帝啊!卡斯提尔骑士的长矛必能轻易贯穿!

我之后才从教士口中知道,那个身着奢侈盔甲的老armatus并不是这片土地的dominus Feudalis,只是水军的统帅,不过他曾经去过——京都,有见过和我们类似的人,之后要去带水军打渔,好作为赈济的粮食补充,所以没空管我们,但是他已经通知了dominus Feudalis——这更是让我确信这是一个强大的诸侯。

在我猜想这里的dominus Feudalis是不是个威严的中年男人时,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人,身穿比刚才那个老armatus还要奢华的甲胄,但是那个厚度,结合他的年纪和并不像承受压力的动作,应该是木头片吧?

当然,我后来才知道,这里的领主是一个风雅俊秀的中年男人——一个被称作“全行省第一armatus”(东海道第一弓取的直译)的政治强人,他和他姻亲盟国的统治范围将近葡萄牙的一半!听说还是日本这个国度地位最高的“督军殿下”(指幕府征夷大将军)的远房亲戚,虽然序列靠后,但不是没有继承权,此刻在前线对峙有“傻瓜”之称的敌人,所以首都附近的行政事务由他儿子负责。

而那个少年dominus Feudalis是那个“全行省第一armatus”的继承人,他的甲胄,见鬼,我后来才知道,真的是铁片,那套甲胄我穿都费劲!

少年人的马蹄踏过混杂着船板碎片和浮尸的泥浆,溅起污浊的水花。他勒马停驻,冰冷的目光扫过那艘伤痕累累的帆船残骸——断裂的桅杆、撕裂的船壳、黑洞洞的炮门……

很快,那个年轻dominus Feudalis看上述那些东西、我们三个人还有我们三人手里箱子等物件的眼神,就透露着……那是一种什么眼神啊?

目光扫过船骸断裂的龙骨、黑洞洞的佛郎机炮口,最终落在我怀中的种箱上。上帝啊!那绝非孩童应有的眼神!我在里斯本塔霍河口见过饿狼围猎商船队的目光——三分贪婪如出一辙。但更深邃的是熔岩般的野望,仿佛透过玉米叶看见了金色麦浪覆盖亚细亚的幻象。更令人胆寒的是他对火器的熟稔:当他指尖抚过船侧四磅炮的铭文时,竟喃喃道:“1541,里斯本铸炮厂…可惜膛线蚀坏了?还能修吗?”——这是我后来作为他的顾问学者时问他,他回想后告诉我的。

他的眼神告诉我,他是一个实用主义的领主,我想费尔南德斯先生应该很难在他统治的地方散播主的意志……

那个少年,绝对是强权倾力培育的领导人,他很快收敛了那种神情,以一种让人觉得非常舒服的笑脸和费尔南德斯先生沟通,还同意了会处理船员们的后事,允许给他们立有十字架的墓碑。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在费尔南德斯先生想要谈更多的时候,那个年轻的dominus Feudalis巧妙地把话头转变到了我们三个的处境上,他很热心地帮我们安排了类似于海鲜粥的食物——老实说,在海上漂久了,我觉得那海鲜粥极为美味。

当然,加西亚老师并没有享受到海鲜粥,只是一碗水,本以为是这个异国小dominus Feudalis歧视老人,但是当加西亚老师喝了一口水后,就跟我说,味道甜甜咸咸的,那个dominus Feudalis搞不好精通古希腊的体液学说,这话一开始我不信,但是老师的状态在喝完那碗水后,确实好了一些……

在给我们食物之后,那位dominus Feudalis还给我们安排了医生,这个医生是我觉得我在这里遇到最糟糕的……

我宁可相信他是个铁匠!他直接用一碗带着大蒜味儿的水擦我那受伤的手臂,上帝作证,如果不是在医学上成就颇高的加西亚老师不断劝阻我,让我配合,我一定狠狠狠狠踢那个高矮腿、大小眼的“医生”的屁股——我后来才知道,他真的是铁匠!(指今川家制铁所的负责人山本勘藏)

当然,最后我和那个铁匠关系处的不错,毕竟他算是救了我——那碗带有一股子大蒜怪味儿的东西的确有防止炎症的作用,我的伤口很快就恢复了。

之后那位dominus Feudalis说他还要继续主持赈灾工作,所以让他的弟弟(我后来才知道这个弟弟是认了他的父亲为教父)带我们去他的城堡休息,还派遣了两支强大的lance(骑士小队,其实是花仓众),手持枪支跟果阿火绳枪像又不太像,分别看守着船,护卫(也可以说监视)我们。

也许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监视我们三个人,保护我们三人手里的那些植物,保护船上的速射炮之类的东西,那个少年dominus Feudalis绝对是认识那些东西的!我竟然有种遇到同行了的感觉,不管是作为植物学者还是葡萄牙殖民地的士兵。

在lance的帮助下,我们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来到一个日式城堡,在我看来,那个城堡,除了地基部分外,其他地方绝对扛不住乌尔班大炮,也许有部分可以抗住弗朗基炮?

领主的教子给我们三人安排了相对干净宽敞的房间,还替我们领取了一些换洗衣服和物资。这时我才发现——他用的竟然是鹅毛笔!费尔南德斯先生想向他购买他所使用的鹅毛笔,但却被拒绝了,因为这是他兄长亲手给他做的,有特殊意义。不过他同意,给他三枚cob(西班牙银币,东方人称之为“十字钱”)的话,他就在晚上回来时,给我们带三支鹅毛笔和三陶瓶墨水,我们同意了这笔交易。

我这篇回忆录的手稿、加西亚老师对日本和明国医学着作的翻译,还有费尔南德斯先生翻译《圣经》为日语的手稿,就是从那三支鹅毛笔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