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王家人偷眼看向张谨严,见张谨严听了自己的半句话,脸上没有丝毫变化,也只好继续说道:“姑老爷,等小的给您试过菜之后,您就安心地,好好地用顿饭吧,别多想,明天还是小的来给您送饭,到时候您就相信小的了!”
那人说罢,拿着筷子,将每个盘子里的菜都夹了两口吃进嘴里。
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将筷子仔细擦了又擦,而后整齐地摆在了碗沿儿上,自己朝后退了退……
“姑老爷,现在您应该放心了吧?
小的真的没有说谎!”
张谨严还是不信。
不过,张谨严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那人看了看张谨严,指了指饭菜,加着小心劝道:“姑老爷,您还是快些……”
“行了!”
张谨严开口将那人的话打断。
“饭菜先放着,本官……呃……我回头再用,你下去吧!”
“是,姑老爷!
那小的就先告退了!”
那人没再多话,站起身,朝着张谨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退后两步,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就听身后传来张谨严那依旧没有起伏的语声:替我谢谢你真正的主子!”
说罢,张谨严又重新瘫软地躺回到了乱草上。
那个王家人身子微微一僵,继而迈步走出了牢房。
牢房门上的大锁“哐啷”一声落下。
听着落锁的声音,张谨严缓缓闭上了眼睛,不看也不动。
不一会儿,张谨严就听到了在天牢中的某一处传出的说笑声和猜拳行令声……
这些声音,虽说在寂静的天牢里显得有些突兀,却也不会让人感到惊奇。
毕竟,只要有犯人的家人往天牢里送饭,哪能不先给天牢里的狱卒看守上供!
那些狱卒看守必定都是要享用最好的!
张谨严缓缓睁开眼,眼神依旧显得空洞呆滞。
又过了一会儿,张谨严慢慢坐起身,垂眼看着地上摆放的那些碗盘。
这些是平常的一顿饭也好,还是断头饭也罢,吃与不吃,结果又有什么区别呢?
反正是要死了,做个饱死鬼,总比做个饿死鬼要强!
自己好歹也算是享受了半辈子的荣华富贵,要是空着肚子走上黄泉路岂不是太冤了吗?
想到此,张谨严伸手将摆在中间的那一整只香酥鸡抓在手里,张开嘴,大口咬上去……
香酥鸡已经凉透了!
尝惯美味的张谨严自然知道,香酥鸡要趁热吃才最香!
可今时毕竟不同往日!
对于吃过了馊汤黑面饼子的张谨严来说,冷掉的香酥鸡也是绝顶美味!
往日里面对金杯玉盏、飞龙鱼翅尚有挑剔的次辅张谨严,此时就盘腿坐在铺着乱草的地上,抓着整只鸡大口啃咬,间或夹些别的盘中的鱼肉,再喝上一口酒,吃喝得毫无形象,也吃喝得无比畅快!
足够四五个人吃到饱的饭菜,张谨严一个人就光盘了!
打了个饱嗝儿,挺着鼓起的肚子,张谨严反身躺回乱草上,将四肢伸展开,再次闭上了眼睛。
这回行了,他张谨严当不成饿死鬼了!
别说是饱死鬼,他简直就是个撑死鬼好吗!
随着时辰一点点过去,张谨严心里渐渐有些慌,有些怕……
张谨严开始等……等黑白无常的到来……
一直等到天牢之中彻底陷入了黑暗,张谨严居然……呃……睡着了!
同一时刻,同样的上等席面儿,也出现在了顺天府大牢里。
临近傍晚时分,牢里的狱卒们正百无聊赖地凑在一处叨念着:
今天怎么就没有个犯人家属给牢里的犯人送饭,顺便给他们送孝敬呢?
正想着呢,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他们的肚肠里正咕噜噜地串气儿闹腾呢,送饭的还就来了,送来的还是出自京中最最有名的晓风酒楼的上等席面!
几名狱卒看着带有晓风酒楼标志的几个大食盒,一个个的眼睛都直了,就差将眼珠子直接塞进食盒里,好赶紧看清楚,食盒里都有哪些珍馐美馔!
在亲口尝到美味之前,先饱饱眼福也是一种享受啊!
闻着一股股飘散出来的鸡鸭鱼肉的香味儿,狱卒们上扬的嘴角和下流的口水简直要同时失控了!
来送饭的有六个人,其中有三个,看穿着就知道,他们是晓风酒楼的伙计。
领头主事的则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嬷嬷,跟在她身后的是两个十七八岁的小厮。
晓风酒楼的伙计跟着进来,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下便离开了;
两个小厮放下食盒也退到了一旁,规规矩矩地垂手站着。
只有那个领头来的五十岁上下的嬷嬷上前,朝着狱卒行了福礼后,笑着开口搭话。
“各位爷辛苦了!
老婆子是前首辅夫人王氏娘家的管事嬷嬷。
听闻我家姑奶奶和两位表小姐遭了变故,如今被关进了这大牢里,我家老太爷和老夫人急坏了,也心疼坏了!
只是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做些什么才好,只能先送些个饭食和被褥来,也让我家姑奶奶和两位表小姐知道,我家老太爷和老夫人惦记着她们呢!
老婆子受主家吩咐,舔着脸求各位爷行个方便!”
这个管事嬷嬷说着话,上前两步,从袖中取出几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分别递到了几个狱卒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