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晗转身快步走到窗边,貌似不经意地轻声道“呀,这日头正盛,谁家的马车这么不赶巧,偏生往这烈日下凑。”说完,她脑袋微偏,小手往发髻处一抬,耶律祈立刻飞身上前捏住小晗的手。
“哥哥莫慌,只是我的簪子歪了。”小晗满含戏谑的双眼,对上耶律祈焦灼的眼神。
耶律祈松开手,退后一步,眼角余光扫向那辆经过的马车。
小晗眼眸一转,屋内的侍女纷纷退了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哥哥,你谋算已久,就差最后一步。在这关键的时刻,哥哥切勿为旁的分了心。”小晗敛住嬉笑的神色,她走到桌旁坐下。
耶律祈听了小晗的话,并未露出诧异之色,从小他就学会不信任任何人,虽然小晗一直对他很好,但他也提防着这位妹妹。
“哥哥,你深知父皇一直忌惮你身上流淌着另一半大乾人的血脉,而且他毫不掩饰这点,所以所有的兄长都不把你放在眼里,觉得你不会是他们的对手。”小晗拿起桌上的酒壶,将酒杯斟满,其中一杯推到耶律祈面前。
耶律祈坐下,轻抚酒杯却不举杯,小晗嘴角微微一撇,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但放眼大寮皇宫,所有的皇子中,最有勇有谋的却是只有你这么独一人。”
说到此处,小晗停顿下来,抬眸直直看向耶律祈。“哥哥,你知道为什么父皇对你既爱又恨吗?你可知为何这次我能顺利搭上商船到青州来?”
耶律祈心中冒出一缕想法,且不等这缕想法冒头,他就立刻掐灭了它。他拿起手中的酒杯,稍稍转了一圈,满杯的酒沿着边缘微微流淌出来,洒了一些在他的手背上。
“哥哥,对我还是这么提防,担心我在酒中下毒吗?”小晗轻挑眉毛,笑问道
耶律祈并不答话,只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放下酒杯,看着小晗不语。
“小时候,我看父皇他就像一座大山那么高大威猛,有他在天都塌不下来。但时光不饶人,尤其是这几年,他渐渐老去,兄长们都依着母族势力蠢蠢欲动,父皇开始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也有害怕的时刻,我母妃没有显赫家势,膝下无儿只有我一个女儿,在后宫生存举步维艰,却对父皇构不成威胁,所以只有在母妃处,父皇才能睡个安心觉。”
听到此,耶律祈心中大致知晓了小晗此行来的目的之一。但他依旧低垂眼眸,不让情绪表化在脸上。
小晗也知道对面坐着的这位兄长心如大海这般深远,她继续道“所有男人,越到垂暮之年,年少时的爱而不得就会时时跳出来,备受折磨,父皇也不例外。哥哥,你的母妃就是父皇的心病,想起以往种种,他夜不能寐。”
听到最后一句,提到自己的母妃,即便心理再强大,耶律祈的鬓角青筋不由控制地抽动了一下,他微微蹙起眉,疑虑地看向小晗。
“父皇夜宿母妃宫内,半夜呓语,甚至垂泪。我母妃说父皇梦中喊的是你母妃的闺名。皇后娘娘见父亲多日留宿我母妃宫中,假意对我母妃示好,想打探口风。所以,此次我才来了青州,因为这里可能有父皇想见的故人在。哥哥是天底下顶顶聪明之人,我的话说到此,希望我给哥哥送的这份大礼,日后能庇佑我和母妃平顺安康。”
说完,小晗站起来,朝耶律祈行了大礼。
在青州通往洛城的官道上,马车连续不断向前奔驰着,扬起一片尘土。
车厢内,言云被颠簸得腹内翻江倒海,她只得闭上眼睛闭上眼睛半歪在榻上,芸香帮她顺着后背,稍稍缓解一些。
锦言的目光自窗户缝隙处向外看去,她的脑海中一直回想着自己的梦境,太后的口谕分明是想以她为要挟,逼承宽应承些什么。
现在离中秋尚有一段时日,为何太后偏偏挑此时以中秋节为由头让她进宫陪伴。算算日子,再过几日就应该是赵贵妃生辰宴,想当初,老侯爷和景玄正是担心赵贵妃的生辰宴会发生些什么,才让他们一家带着言云回青州避避风头。
锦言轻轻叹了一口气,心想道人算不如天算,可能这就是自己命中必要经历的劫数,怎么绕都绕不开。
坐在一旁的素衣,见到姑娘叹气,连忙往姑娘身旁挪了挪,握住锦言的手道“姑娘不必担心,刚刚我已经想好对策,我与姑娘身量差不多,等会儿姑娘且说身体不适,我陪姑娘去更衣,然后我与姑娘调换衣服,我假扮成姑娘,姑娘趁机跑走。”
锦言听完素衣的计谋,莞尔一笑,难怪从上了马车开始,素衣就坐在一旁,紧蹙眉头一声不吭,原来她心中还有如此“谋划”。
“素衣,我不是在担心自己,而是感慨。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并非人力所能更改的。你的心意我自然知晓,但这般谋划实如儿戏,不但会为姜家带来莫大的罪责,还会牵连更多。我心中不仅有爹爹娘亲,还有侯爷和景玄,有太多的亲人都在皇宫之内,我进宫后,才能与他们在一起,一起共同面对,共同去解决。”锦言轻声安抚道。
晚霞从缝隙中透进来,沾染在锦言柔顺的发丝上,泛起金黄色的光芒,南星看着被光晕包裹住的姑娘,耀眼。笃定且美丽。
洛城侯府闻涛阁内,景玄从祖父处得知太后已经派出皇宫暗卫将锦言直接接进宫中的消息。老侯爷坐在案前品着茶,看着俊秀的孙子从一开始的慌乱中渐渐平息下来,眼神逐渐清明且坚定,老侯爷心中甚至欣慰,孙子果真经得起事,能扛起侯府的重担。
“祖父,太后此举意在承宽。”景玄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