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寂静。
在这里,只能想到这两个词。
此刻,没有一丝光亮,也无任何声响,仿佛光在这里止步,声音在这里停止传播。
咔嚓——
突然,无光的环境里传来了一道声音,这是怎样的声音呢:像是生锈的铁块进行摩擦,或是,久不动弹的老人骨骼嘎吱作响。
与这道声音一同发出的,是两束幽蓝色的光,那是仿佛一缕天光浸入深海,蔚蓝又深沉的泛起涟漪的光芒。
咔嚓的声音愈响,蓝光晃动着,偶然间照射到了光滑的金属地面,银白的地面反照出声音与光的来源——一只奇怪的机械犬!
流畅的体型、小巧的身高、垂下的尾巴、三角样的犬耳。
但是,在它的身上,却缠绕着一些......枯萎的枝条?像是不明植物藤蔓因时久或营养不足而渐渐枯萎,但又由于枝条本身是生长在机械犬身上的,所以哪怕枯萎死亡了,也紧紧攀着它。
奇怪,又......异样的美丽。
正如,有一朵死去的克莱拉玫瑰开在机械犬的胸口,这只超凡玫瑰在死后也依旧保留着它的美:幽幽蓝光下,克莱拉玫瑰花瓣上的介质与蓝光产生交互,在那一瞬间,似有星河流淌,碎光与星点在花瓣边缘优雅跳跃。
这时,机械犬缓缓转动着脑袋,从停机后的角落里走出。蓝光正是从它的眼眶里射出,它有一双幽蓝的机械眼,它的主人选取了蓝色的星河铁作它的眼睛瞳膜。
“有、有人、来、了?”
模拟人声从它的嘴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似乎是刚刚启动这个模块,又似乎是久不使用。
渐渐的,声音流畅了起来:“多少年过去了呢?一千三百二十四年了。”
“自从主人离开之后,已经过去一千三百二十四年了。”
“是您回来了吗?主人?”
它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思念,完全不像是机械生命,宛如一只真正的犬类,在思念着它的主人。
但是,它的声音陡然一转,变为了夹杂了恨意的哽咽:“啊啊,第一个五百年,我在想念您......如果您在这个时候回来,我还是您的好狗狗,为您好好的照料您的后花园。”
“第二个五百年,我的能源要耗尽了,我把您留下的机械傀儡们的能源核心都给换走了,才勉强还能活动一些。这时候,您要是回来,我也不怪您,只要您还和过去一样摸摸我的脑袋。”
“但是,现在已经一千三百二十四年了......”
机械犬幽蓝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猩红,那是攻击模式的先兆,却又很快变回了蓝色。
“所以,我不再奢求您回来了。我知道,您已经忘了我,忘了您的后花园里还停留着一只弱小、装载着情感模块的机械犬。”
“我想要恨您。”
即使,它明白,它的恨意对于它的主人无关紧要,它的存在对于它的主人也无关紧要。
法师啊,正是一群无限自由的人,他们追逐着真理,因而从不回头去看那些被他们抛弃的人。
“......是的,我会恨您。”
机械犬这样喃喃自语着,清澈又机械的嗓音仿佛要把“恨”这个词狠狠的刻在它的能源核心上。
良久,机械犬长长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才从那让情感模块发热的强烈情绪里走出来,转而去关注现在的情况。
它上一次醒来还是两百年前,如今中心实验室的探查模式还没有开启,但就算不用去看,它也知道,进来中心实验室的人必然不是主人,主人回来哪里需要用到传送装置。
只有外来人,才会从悬瀑岛屿的传送口过来吧?那是实验室内的唯一传送口。
是了,外来者。
“外来者啊......”
机械犬的声音在空阔的室内悠久回荡:“是意外来客还是......不管怎么样,这里可不是肆无忌惮的公共花园呢。”
即使它的能源储备连开机运作都难,它还是会尽它守卫者的职责,只不过......
机械犬眼中蓝光闪了闪,像是在思索什么,又或者,有什么异样的思绪在它内心疯长。
它没有再说话。
另一边——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格里芬面无表情的吐出嘴里的气泡,在高大的水晶器皿中莹绿色的变质营养液里,与一具人鱼的骸骨大眼瞪小眼。
嘴巴里是苦兮兮的味道,时间太过久远了,营养液已经变了质,但好在这是上等的多明斯营养液,哪怕变质了也没什么太大危害,顶多药效消失,味道变苦。
人鱼骸骨是真的骸骨,白润的骨头在营养液千年的浸泡下还泛着盈润的光泽——但格里芬确信,并非是活的人鱼在营养液里死了变成骸骨,而是放进来就是骸骨模样。
因为,要是尸体腐化为骸骨,不可能那么干净,更不可能在营养液里腐化。
也就是说,这也是故意放进来的。
同——传送口特意设置在这足以装下十人的水晶展箱里一样。
这时,反应过来的众人一个接一个跳出了这恶趣味的传送地点,浑身湿漉漉的,脸上充满了无奈的神色。
“这里的主人绝对是故意的吧提莫?”
跳出来的格里芬望着咪呜提莫幽怨的神色,与疯狂甩水后蓬松的毛发,耸了耸肩,表示正如咪呜提莫所想。
格里芬使用了清洁术,还顺带着拂过了众人。
一般情况下,这种不涉及危险的情况,为节省魔力,以及相处距离的思量,他是不会替对方使用这种生活类法术的,但......
谁让大家都是被坑的倒霉蛋呢?
“多谢。”
伊丽莎白露出帮了大忙的表情,作为这里唯二的女士,对于衣着整洁还是较为关注一些的。
“话说,这是哪里?”哈纳德撸了撸清洁术之风吹过后的干燥粉毛,好奇的扫视了眼周围。
这是一间陈列着数个透明展示柜的陈列间,颇有条理的排布着装满莹绿营养液的展示柜,然而绝大多数都是空的,偶尔有几个里漂浮了黏稠的絮状物,似是糜烂的细胞组织,或是沉着栩栩如生的标本。
除了营养液本身发出的微微莹绿之光外,这间陈列间再无其它光源。
“看上去怪渗人的。”哈纳德这样说着,眼睛里却不似话语里害怕的词汇那样,饶有兴趣的四处看看。
这时,格里芬突然出声,把氛围拉向了紧张:“诸位,现在我们要做个选择题。”
他眼中明灭不定,在思索着些什么。
然后他说:“遗迹主人不管出于什么考量,都会留下一定的守卫机制。而中心实验室作为最为重要的地方,必然是守卫的重点。也就是说——”
“我们被发现了?”奥古兹接话道。
“没错。”格里芬点点头,“我们需要抵达中心实验室的控制中枢,那里会存在整个实验室的规划蓝图与数据信息,不管是找到出口还是寻宝,那里是一定要去的。而现在的情况是,守卫机制会阻挡我们。”
寻宝先不提,说实在的,出口在哪儿他们还没有找到呢!格里芬倒是知道一些,但仅限于“出口与控制中枢有关”,毕竟,他后面的路程......与奥古兹他们不太一样呢,也就没有在意更多。
“是什么样的?”奥古兹皱眉道。
“机械傀儡的狙击、触发性的法阵、实验室门的落锁、一些魔植的袭击......”
“那为什么要做选择题?”伊丽莎白好奇问道,这不听上去很正常吗?守卫机制运作,与他们做选择题有什么联系?
“唔......你可以选择快点或慢点。慢一点的话,稳。快一点的话......为了阻止我们快的前进步伐,守卫者会启动更多的防卫措施,从而,使危险性上升。但这样也有一个好处,速度越快,越令守卫者措手不及。”
从预言看,守卫者,那只机械犬似乎有着自己的想法,而他们要是表现出足够的能力,说不定那只机械犬会在他们见过它后稍稍放点水?
“怎么样?选择哪个?”
众人一阵沉思,他们面面相觑,眼神交流了一会儿后,由奥古兹说:“快一点吧,但是,这里有没有超出我们能力范围的事物呢?”
危险一点可以,但无法抵抗的话,就要考虑一下了。不过,奥古兹只是随意问一下,格里芬也是他们的一员,如果是不可战胜的对象,格里芬根本不会带着他们来这,因为那等于找死。
“太过久远了,时间令一切蒙尘,所以,不必担心,基本上都是我们能力范围内。”
不是能力范围的,格里芬会带他们躲掉的。
“那好。”众人点点头。
在离开之前,咪呜提莫随口问道:“说是守卫者......莫非还有人活着提莫?”
格里芬沉默一会儿:“不是人。”
“不是人?”莎曼莎莱疑惑。
格里芬回想起画面里那只机械犬:“是机械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