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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都市言情 > 心理咨询室 > 第134章 树欲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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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胡声如同鬼魅的触碰,瞬间让我全身汗毛倒竖,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我猛地扭头看向许仙,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老许!你…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许仙眉头微蹙,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空旷的走廊尽头,那里只有惨白的灯光和一片死寂的阴影。他侧耳凝神片刻,缓缓摇头,声音低沉而确定:“没有。除了你的声音,只有远处护士站的动静。老板,你听到什么了?”

“二胡声!就是那个老瞎子拉的那种!”我急促地说,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我屏住呼吸,竖起耳朵,试图再次捕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旋律。

咿咿……呀呀……

……

没有。

死一般的寂静重新笼罩了走廊,只有远处仪器的微弱嗡鸣和我的心跳声在耳膜里鼓噪。刚才那真切得仿佛贴着耳膜响起的凄厉调子,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只是我过度紧张和愤怒下产生的幻觉。

“可能…可能是我太累了,幻听了。”我抬手抹了把脸,掌心一片冰凉汗湿。

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和不愿深究的逃避感涌了上来。项羽躺在里面,刘邦刚刚推进去,两人都重伤昏迷,这打击已经够大了。如果那二胡声是真的,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老道的阴影从未散去,意味着这“意外”远未结束?我下意识地抗拒着这个念头。

“或许吧。”许仙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那深邃的眼神仿佛能看穿我内心的侥幸,但他最终没有多说,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项王和邦哥都需要人守着。先去处理眼前的事。”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我知道,他听到了我的描述,也并未完全相信那只是幻听,但他选择了暂时搁置,将注意力放在更迫切的危机上——病房里躺着的两位。

接下来的日子,小小的心理咨询室破天荒地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我和许仙几乎把医院当成了家,轮班守着两张病床。项羽不愧是力能扛鼎的西楚霸王,体质强得惊人。颅脑损伤的恢复期凶险又漫长,但他硬是凭着那股子不服输的狠劲,以远超医生的预期速度挺了过来。

没过多久,他就能半靠在床上,皱着眉头,一边嫌弃医院的营养餐“寡淡无味,毫无能量”,一边试图用他那套“暗能量场修复理论”给自己疗伤,还一本正经地跟查房的年轻医生探讨“生物电共振”的可能性,把人家听得一愣一愣的。

刘邦这边就热闹多了。浑身上下缠满绷带,活像个刚出土的木乃伊。

每次换药,那杀猪般的嚎叫能穿透三层病房楼板,伴随着各种市井俚语的咒骂:“哎哟喂!轻点!谋杀亲爹啊这是!”“我的腿!我的老寒腿!你们这帮庸医是不是想给我锯了?!”“痛煞我也!想当年在芒砀山被蛇咬了都没这么痛过!” 项羽每每听到隔壁传来的鬼哭狼嚎,都忍不住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鄙夷之情溢于言表:“哼!刘季!市井无赖,毫无气节!区区皮肉之苦,便如此哭天抢地,成何体统!”

刘邦则回以更大声的哀嚎:“大个儿!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脑袋硬!老子这腿是肉长的!哎哟…许老弟!快!快给我说说情!这护士下手忒狠了!”

收拾刘邦换下来的带血绷带时,我的手指突然不受控制地发抖。那些渗血的纱布突然变成了大明军营里污浊的麻布,掌心似乎又感受到朱高煦亲兵小六子逐渐冷却的体温——那孩子才十七岁,肠子被箭簇绞烂了,临死前还求我照顾他刚定亲的姑娘。

\"老板?\"许仙的声音将我从幻觉中拽回。他接过我手中的医疗垃圾,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我僵直的手指。没有多余的询问,只是递来一杯热茶:\"云南古树普洱,安定心神。\"

茶很烫。热度透过陶瓷传递到指尖,像是要把那些阴冷的记忆蒸腾出去。病房走廊里,刘邦正一瘸一拐地追着快递员,嚷嚷着要加钱发顺丰特快——他网购的\"高祖同款\"龙纹玉佩到货了。

许仙成了病房里的润滑剂和后勤总管。他动用了难以想象的人脉和财力,请来了最好的骨科和神经外科专家会诊,安排了最顶级的单人病房和特护。

他一边冷静地记录着刘邦换药时的“临床表现”和“情绪波动峰值”(声称是传记素材),一边还要安抚被项羽的伪科学理论绕晕的小护士,同时还得抽空处理他那庞大的商业帝国发来的紧急文件。他总是那么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病房里的鸡飞狗跳只是他观察世界的又一个窗口。

今天换药时,项羽突然提起:\"那位总来查房的圆脸护士,三日未见了。\"

我打电话询问护士站,对方语气困惑:\"我们科室没有圆脸护士啊?您是不是记错了?\"

我看了看项羽的脑门,看来还得治治,挂掉电话之后仔细询问了一下项羽,他脑袋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得到 肯定答复之后才放下心来。

\"孤昏迷时,\"项羽某天早餐时说,\"梦见个瞎眼老叟在乌江畔拉胡琴,曲调与安......\"他的话被刘邦的惨叫打断——这倒霉蛋又被热豆浆烫了舌头。

时间在消毒水味、哀嚎声、伪科学辩论和键盘敲击声中缓慢流淌。又经过了一段不算短的调养,两位“煞气冲天”的历史人物,终于迎来了出院的日子。

刘邦收拾东西时,从病床下扫出一撮琥珀色粉末。\"这啥?中药渣?\"他随手弹开。许仙却蹲下身,用镊子夹起残留的颗粒嗅了嗅:\"二胡松香,陈年老料。\"

那天,阳光难得的好。我特意关了半天店门,早早来到医院。项羽虽然头上还缠着薄薄一层纱布,但步履沉稳,腰杆笔直,眼神重新恢复了那种睥睨的精光,只是偶尔望向高楼时,眼底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得,这是应激了。

刘邦则拄着拐杖,脸上贴着胶布,走一步龇牙咧嘴一下,但精神头十足,嘴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安如啊,你看我这形象,是不是特别有‘浴火重生’的励志感?回头得让老李(卖书机构负责人)给我整个‘从汉高祖到下水道战神’的主题演讲,卖出的书肯定能翻倍!”

为了驱散晦气,庆祝他们康复,也为了给这段提心吊胆的日子画上一个(我希望的)句号,我干了一件特别俗气但充满烟火气的事——在心理咨询室门口放了一圈长长的鞭炮。

噼里啪啦的炸响瞬间打破了街区的宁静,红纸屑漫天飞舞,硝烟味弥漫。引得楼上邻居纷纷探头,路过的行人侧目。

“来来来!跨火盆!祛病消灾,红红火火!”我又端出一个烧得旺旺的炭火盆,放在门口。

刘邦看着跳跃的火苗,有点发怵:“安如,这…这能行吗?别再把乃公这新长好的腿毛燎了!”

“哼!区区凡火!”项羽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整了整衣襟(尽管穿的是我给他买的普通夹克),昂首阔步,毫不犹豫地迈了过去,姿态宛如跨越千军万马。

“哎!等等我!”刘邦一看,生怕落后,也顾不得腿疼,龇牙咧嘴地撑着拐杖,几乎是蹦跳着跨过了火盆,嘴里还念叨着,“燎燎也好!燎燎晦气!去他娘的下水道!”

许仙站在一旁,拿着他那个不离身的录音笔,嘴角带着一丝难得的、真实的微笑,将这一幕忠实地记录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真的被那鞭炮和火盆驱散了所有阴霾。小店重新开张,叮咚的门铃声再次响起,虽然暂时没有真正的客户(毕竟招牌挂了太久暂停营业),但店里的“常住人口”让这里依旧热闹非凡。

项羽一头扎进了他的“前沿科学研究”。他不知从哪里淘换来一堆关于量子纠缠、暗物质能量、金字塔能的书和劣质水晶,整天抱着个破旧的平板电脑,戴着老花镜(许仙给他配的),在网上搜索各种伪科学论坛和神秘学视频。

时而眉头紧锁,时而恍然大悟般拍案:“原来如此!这‘量子意识纠缠’与孤当年在垓下感应虞姬心境,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定是那负能量粒子干扰了孤的灵觉!” 他试图用“能量场净化术”给刘邦的拐杖“开光”,被刘邦嫌弃地躲开。

刘邦的“励志讲师”事业如火如荼地重启了。他拄着拐杖的形象非但没有减分,反而成了“坚韧不拔”的最佳注脚。卖书机构把他包装成了“穿越千年逆袭,现代商海再创辉煌”的传奇人物(当然,隐去了真实身份)。

他穿着许仙赞助的高档西装,梳着油亮的背头,在各大中专院校礼堂里口若悬河,唾沫横飞,将沛县起兵、鸿门宴、楚汉相争的史实,巧妙地融入“职场博弈”“团队建设”“逆境求生”的现代鸡汤里,引得台下学生热血沸腾,纷纷掏钱购买他那本由许仙找人代笔、署着他大名的“成功学秘籍”。

每次演讲回来,他都红光满面,把一叠钞票拍在桌上,豪气干云地宣布:“今晚加餐!安如去买最好的羊腰子!大个儿,你爱吃的腰子今天管够!”

许仙则沉浸在他的《古今奇谭录》创作中。他常常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精致的笔记本,金丝眼镜滑到鼻梁,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他会不动声色地引导刘邦讲述一些沛县时的市井趣闻,或者请项羽详细描述巨鹿之战前士兵们的心理状态(项羽称之为“士气共振频率”),然后冷静地分析其中的动机、策略与人性共性。

偶尔,他会抬头看看争论水晶能量等级的项羽,或者数着钞票、算计着晚上喝什么酒的刘邦,镜片后的目光深邃悠远,仿佛在透过他们,凝视着更浩瀚的时间长河。

日子就在这些鸡毛蒜皮、吵吵嚷嚷中一天天过去。项羽头上的纱布拆了,只留下浅浅的一道疤,被他的头发盖住。刘邦的拐杖也扔了,虽然走路还有点别扭,但已不影响他继续当他的“励志偶像”。小店里的烟火气重新升腾起来:方便面的香气,项羽泡的伪科学“能量茶”的怪味,刘邦带回来的廉价酒气,还有许仙身上淡淡的、昂贵的雪松木香水味。

康复后的第一个周末,项羽迷上了陨石能量学说。他神秘兮兮地把我们拉到电脑前,指着某购物网站上一块标价元的\"西伯利亚通古斯陨石碎片\",信誓旦旦地说:\"此物蕴含的宇宙暗能量,可与孤的紫雷真气共鸣!\"

\"三万块买块破石头?\"刘邦正数着演讲费,闻言差点被口水呛到,\"大个儿你脑子被砸坏了吧?\"

许仙推了推金丝眼镜,默默掏出黑卡。二十分钟后,我们站在高端矿物店里,看着他刷卡的动作就像在菜市场称两斤土豆。店员递来包装精美的陨石标本时,手指都在发抖——这位客人甚至没要求开发票。

\"许小友果然通透。\"项羽郑重其事地将陨石贴在额头,闭眼感受\"能量流动\"。刘邦凑过来戳了戳陨石:\"这玩意儿真能值三头牛?当年在沛县......\"

\"邦哥,\"许仙突然打断他,从展示柜又取下一块标价的雷击木,\"要试试这个吗?据说能增强演讲时的气场。\"

——————

那晚医院走廊里冰冷的二胡声,项羽被砸晕时的惊心动魄,刘邦在黑暗下水道里的绝望呼救……这些画面,在日复一日的琐碎与喧闹中,似乎真的被冲淡了,变得模糊不清。

我紧绷的神经也一点点放松下来。看着项羽因为网上一个“月球背面外星基地”的帖子而激动不已,看着刘邦为了演讲费多几百块跟卖书机构的老李在电话里破口大骂,讨价还价,看着许仙安静地记录着这一切……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踏实感包裹着我。

也许,真的只是意外吧?倒霉事都凑一块儿了。那二胡声,大概真是我压力太大幻听了。老道?或许他早就带着他那套“成仙”的把戏,去找别的“有缘人”了。

生活,不就是这样吗?充满了意外,但也总能在鸡毛蒜皮里找到继续下去的理由和温暖。我甚至开始盘算着,是不是该重新开始正经接点心理咨询的活儿了。

然而,就在某个看似寻常的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小店染成温暖的橘红色。项羽正对着电脑屏幕上一张模糊不清的“麦田怪圈”照片陷入沉思,刘邦眉飞色舞地讲述着今天在技校如何用“约法三章”的典故忽悠学生买书,许仙则合上了他的笔记本,端起一杯清茶,目光透过镜片,平静地扫过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

他忽然轻轻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

“老板,邦哥,羽哥,你们有没有觉得,最近……有点过于平静了?”

他顿了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落在那跳跃着柔和光芒的夕阳上,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缥缈:

“平静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一丝喘息。”

我望着茶杯里晃动的光影,突然想起白安茹。

玻璃门被风推开,带进一片梧桐叶。刘邦突然打了个喷嚏:\"奇怪,哪来的松香味?\"

远处,隐隐约约,仿佛有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丝弦摩擦声,融入了黄昏的车流喧嚣里,细不可闻,却又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