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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车队开出酒厂大门之时,车队的数量又增加了几辆。

沈家毅带着几名伙计分别驾了两辆车带上几箱新酒,跟在淮山堂一行人的车后,浩浩荡荡开往位于公共租界中心位置的仙乐宫大舞厅。

而就在一行人离开酒厂之后,一名身穿崭新的酒厂工作服的年轻女孩迈着轻快的脚步噔噔噔地上了二楼,路上偶有行人与之打招呼,“下工了啊,小雯,跑这么急?”

年轻女孩声音清脆,笑意盈盈,“是呀,可不着急吗?今天这么晚才下工,我得赶紧回家吃饭。 ”

言语里透出如释重负的松快。

今天大投资商参观酒厂,酒厂上上下下如临大敌,即便如她这般的文职人员也被安排在了酒厂各个关键生产线上负责接待讲解,一直到将投资商送走,上头的主管这才发话说可以下工。小雯于是赶紧返回办公楼取随身物品,准备回家。

小雯脚步轻快地登上二楼拐进走廊,然后掏出钥匙打开了走廊正中一扇挂着女休息室标牌的木门,只是才刚踏进房门的一瞬,小雯的目光便顿时一凝,随即,她迅速地将身后的房门关闭。

惟芳酒厂脱胎于老伍老板早年间创立的伍记酒坊,传统的酿酒作坊干的大都是重体力活,做工的也都是大老爷们,虽说酒坊如今靠着引进西洋技术发展成为了现代化酒厂,但酒厂里做工的也大都仍是男性工人居多,即便是坐办公室的文职人员也是阳盛阴衰。这整个办公区二楼便只有小雯与财会室的一名会计大姐这两名女性员工,还都是因着家中长辈世代在酒坊做活,才得以接班进的酒厂。

而由于会计们每月只会在查账日那几天才来办公室坐班,因此二楼这间被辟作女休息室的小隔间在大多数时间便只有小雯一人使用。

就如此时,女更衣室安安静静空无一人,因此,也显得地板上那个棕色的信封格外醒目。

小雯飞快俯身拾起信封将其打开,只是,拆开后的信封里却空空荡荡,根本没有任何物品,这只被丢在地上的信封就仿佛只是某个无聊的恶作剧一般。

但小雯没有露出丝毫讶异之色,反而动作越加小心翼翼,她将信封所有的粘合处一一拆开,用力铺展,然后用手指细细摩挲着信封原本的粘合处。果不其然,不过片刻她便在粗粝的纸张上摸到了一排类似用针扎出来的凹凸不平的记号,举起来对着窗外天光一照,便能看出这是一串长度不短的罗马数字。

小雯将这一排数字反复默念,熟记于心,确认一字不差地后,便即动手将信封上做了记号的部分撕下来,团成一团塞入口中。

————————

车队沿着苏州河岸缓慢前行,此时天色已暗,几颗稀稀拉拉的星子分布在灰蓝色的天空上,拼命散发微弱的光亮。

然而从车窗远远望去,却能看见前方不远处的路口耸立着的几座岗亭间架起了高大的铁丝网,数盏探照灯照得昏暗的街道亮如白昼,一列列身披黄绿色军服地持枪守卫来来回回地巡视查问来往的车辆和行人。不断有人被推搡着进行搜身审问亦或直接被赶出街区,人们的脸上闪烁着屈辱与愤怒,但在黑洞洞的枪口的逼视下,却无人敢有丝毫的反抗。

如今的公共租界内尚有英美等列强的残余势力干涉,在没有切实证据证明租界内藏有反日分子的情况下,日伪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入内搜查,但在进出公共租界的几个路口干道设立关卡,搜检盘问进出的行人,他们却是不会有丝毫顾虑的。

张怀月他们这一行车多人多,自然是选择了通往租界较为宽绰的一条进出要道,慧泉寺路。而早在1937年攻破金州湾全面占领上沪市区的第一时间,日军便已在慧泉寺路的路口建起了数座林立的监察岗亭,架起了绵延数十米的拦截电网,可见其重视。因而在此出入,自然也会受到更多的审查。

如此庞大的一行车队自然是立即引起了巡逻哨兵的注意,因此还未等靠近,便有一个身披武装带,腰挎手枪的三十岁左右尉官模样的军士领着一小队伪军朝着他们走来。来到近前,尉官随手招了招,拦住了最前排沈家毅安排的那辆用来送酒的小货运车,示意车辆上的人接受检查。

沈家毅与几个伙计不敢怠慢,赶紧下车,点头哈腰地对着几个兵士递上香烟,小心逢迎。

谁知几名兵士却根本不给面子,其中一个背着长枪的伪军还冲着沈家毅及几个伙计恶狠狠挥了挥手中刺刀,厉声喝道:“这车上都是些什么?都给我打开,全部要开箱检查!”

沈家毅见状,不敢迟疑,连忙招呼几个伙计赶紧照做,乖乖打开车厢配合检查。

带队尉官站在一边冷眼旁观,见这边几个手下能够处理,于是又带着几人朝着中间的几辆豪华轿车走去。尉官停在其中一辆黑色轿车跟前,伸手敲了敲车窗,示意车上的人都下来接受检查。

而此时,坐在车中的张怀月将目光落在副驾位置的灰椋身上,递给他一个眼色,灰椋会意,立刻摇下窗户探出脑袋,一脸跋扈地冲着伪军尉官呵斥,“你们好大的狗胆,知道这是谁的车子吗?竟然也敢随意阻拦?”

见车上之人如此嚣张,那尉官眉心一紧,态度反倒是恭敬了起来,虽没有立即放行,但腰背却立刻塌了起来,“不知车上这位是……?”

这时,便见中间黑色轿车的后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一张十分年轻美丽的面孔,面孔主人看也未看他一眼,随手打开皮包抽出一张卡片,从窗口递了出去。

尉官立即伸出双手恭敬地接过,低头仔细看了看这张印刷精美的卡片上的内容。卡片上的信息不多,除却一个姓名和一个电话以外,就是最下方的一行地址,但就是这行地址却看得这尉官心头一颤。

他们这些吃了半辈子军饷的老军伍油子自然不会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端的谁的饭碗,也不会不清楚保安部几位最高长官的府邸坐落在哪里。这卡片上头的姓名电话虽然不清楚来历真假,但底下那行地址却分明是位于莱格里斯路的张公馆的地址,也正是现任保安部部长张先志的府邸。

然后只见那位坐在车后座上神态倨傲,贵气逼人的年轻女子淡淡地道:“这是张公馆管家张德富的联络方式,你尽可以打电话过去确认我的身份。不过,不要怪我没提醒你,若是你有什么言语不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小心保不住自己身上这身皮。”

那尉官闻言,腰背弯得更深,口中唯唯称是。他小心将卡片收入军服的上衣口袋,随即立刻转身冲着跟在后边的卫兵挥了挥手,“行了,没什么问题就赶紧放行!”

于是,再无人敢继续刁难,一行车队都只被草草检查了一下车厢,拦在路中间的路障便被人迅速搬开,车队缓缓驶上了通路,渐行渐远。

这时,一名关系亲近的卫兵凑近尉官小心询问,“长官,就这么放过这一车人进去没问题吗?上头不是说有反日分子要混入租界进行破坏,要求我们每辆车都要仔细检查吗?”

尉官冲着手下踹了一脚,哼笑一声,“你小子懂个屁!”

他小心拍了拍胸口位置的卡片,满面春风。

虽说上头命令他们配合特工总部的行动加强巡查,但可得弄清楚究竟谁才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这位年轻太太虽未言明身份,但就凭她敢随口直呼张公馆大管家张德富的名讳,以及言语里透出的那份对方听凭她随意驱使的漫不经心,便可见其身份必然不凡。

有了这位太太亲手给出的名片,他就有了名正言顺联系张公馆借口,因此这张卡片的珍贵之处便自不必说,说不得就能成为他搭上张公馆大管家的一条通天门路。

车队缓缓远离了慧泉寺路口的关卡,窗外明明灭灭的霓虹灯光流淌而过,却越发衬得这一行人安静而压抑。

张怀月沉默不语地坐在车中,静静地思考。

惟芳酒厂地地理位置处于公共租界的边缘地带,距离方彦之所推断的最佳伏击地点尚且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而此时的公共租界却必定重兵把守,重重关卡。因此要掩护车上的武器和灰椋等人潜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掩藏在人群之中。

张怀月这一趟特地叫上淮山堂的人一起前往惟芳酒厂视察,之后再以言语和利益引诱,促使惟芳酒厂的沈家毅也带人一同前往位于公共租界中心位置的仙乐宫。一个人数如此众多的车队,区区一个会计和司机自然就难以引起巡防守卫的注意。

并且伏击所需要用到的弹药武器此刻就被藏在了她座椅的下方,只要她适时亮出身份,想来也没几个人胆敢让张先志的侄女下车接受检查。

只是,这样做自然是冒着极大的风险。这样大摇大摆地穿越巡防区,不仅仅需要她亲自露面以瞒过巡逻卫兵的眼睛,并且由于座椅下的空间有限,藏在她脚下的弹药枪支大都缺少防护,随时都有走火的可能,因此此刻的张怀月就如同是坐在一座移动的活火山上,一个不小心,车座下方的火器弹药就能顷刻之间令她粉身碎骨。

当车辆终于停在了仙乐宫灯火璀璨的旋转大门前方时,张怀月微微吐了口气。

望着从舞厅大门内殷勤迎上来的门僮,她神情严肃地交代了下车前的最后一番话,“记住,你们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这也是我能为你们拖延的极限。特工总部的行动队一旦遇袭,李立群必定会立即调动所有军力强行闯入租界进行梳篦式搜查,若是不能赶在那之前脱离戒严区范围,你我,你们的组长乃至整个小队恐怕都将面临暴露。”

灰椋慎重地点点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