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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楚韵 > 第302章 禁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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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尽染正忖度其中肯綮,未曾留意营帐外骤然传来一阵极细碎的脚步声。

未几,帐帘轻掀即落,一缕幽淡香气随风漫入。

直到木盘搁置在案几上磕出细微的声响,方使林尽染蓦然缓过神。

“公主殿下?”

来者自然是昭楚公主,生生是等楚帝与宋韫初离开营帐,这才悄然溜了进来。

昭楚无视他眸中惊诧,款然落座,微笑道,“染之不必担心。当下朝中公卿尽数围在太子殿下的营帐外,除帐外巡视的禁军侍卫,无人知我来此。”

然孤男寡女共处帐中,终究会招来非议。

林尽染苦笑道,“公主这是······”

“若是放在寻常,我自然不便探望。眼下营地乱成一片,我这才能寻出空暇。”昭楚努了努嘴,示意案几上端来的药膳,轻柔的语音中夹杂了几分嗔意,“幸而刺客手中兵刃未有淬毒,否则你要我该如何······我的意思是时安姐姐如今已有身孕,你还是得顾惜自身安危。我特意差人去塬下小镇买来红枣桂圆,熬了粥。”

昭楚心思很细腻,若是就地取材,或是令太医署的医师开方,难免会引人揣测。若林尽染与太子一般中毒,也当有宋韫初医治。似红枣、桂圆、莲子一类的食材,本就是可以作日常养生之用。是以特地熬一份粥,一为感谢,二则是为借口探望。

“只是一道皮外伤,公主殿下本不必记挂在心。”

“是我邀你外出骑马的,若是有个万一,我如何能不内疚?”

昭楚仍心有余悸,幸而只有一名刺客追击。若再多几人,莫说太子早已殒命当场,林尽染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昭儿姑娘眼下应该更关切太子的安危才是。”

听林尽染改了称呼,昭楚的面色稍稍缓和些,可话语中仍有嗔怪之意,“太子账内账外皆是外男,又比不得东宫,我如何能在他们眼前露面。”

“我也是外男。”

“你若真当自己是外男,又怎会在望仙楼摘下我的面纱?”

“彼时我并不知道昭儿姑娘是公主。”

“那与我同乘马车作何解?”

“昭儿姑娘是指哪回?”

“自然是去静心庵那次。”

“是昭儿姑娘相邀,我本欲带时安一同前往。”

“这些我都能体谅。可岸边你当着两位皇兄的面抱了我,又该作何解释?”

连珠炮一般的对答戛然而止,昭楚这一句直接让林尽染语塞。

见他面露窘态,看得出昭楚心头的喜悦难抑,能言善辩的林尽染如今也有词穷理亏的时候。

昭楚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放心吧,这些我不会和时安姐姐说的。这碗红枣桂圆粥趁热喝,我还有些话要同你说。”

林尽染知她好意,端起碗盏轻啜,“昭儿姑娘但讲无妨。”

“方才染之冲到对岸接应太子时,二皇兄和三皇兄均未遣亲卫上前搭救。你觉得这场刺杀会否与他们有关?”

林尽染垂眸缄默,调羹舀粥的动作不自觉加快,稍略斟酌一番后放下碗盏,淡淡笑道,“争储夺嫡分属前朝,昭儿姑娘还是莫要掺和比较好。”

昭楚的眼瞳里闪过一丝看不透的光彩,“可若不是为争储夺嫡呢?”

她的话音稍稍一顿,又言道,“适才父皇从染之的帐中离开,带上了宋姑娘。若说特意相请,恐怕这位黎老先生的高徒消受不起,料来应是在此诊脉。既如此,父皇的龙体究竟如何?母妃托我送给父皇的药丸又是什么?这一切总该不属前朝,染之就不肯如实相告么?”

林尽染叹了一口气,自嘲笑道,“不承想公主殿下竟对微臣这般信重。”

昭楚的身躯微微倾上前,声线里既含几分羞赧,又透着几分不容置辩的笃定,“父皇曾有意将我指婚于你。这世上除了父皇,唯有你最值得我信任。”

“这是美人计么?”

“染之若是想,我自当顺从,只怕你承担不住这后果。”

林尽染眼见昭楚的面庞越发的近,灼热而清甜的气息似浪涌一般不断地拍打在脸上。他舔了舔略有些干燥的唇皮,喉间止不住的上下滚动,神志渐渐地、不听使唤地促使他靠上前。

“不···不对。这粥···是你下了药?”

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猛地向后一仰,几是难以抑制地急速喘息,话与话之间很难连成完整的一句。他只感觉体内气血不受控制地翻涌。

“药?”

昭楚骤然回神,见他面色潮红,额间涔涔地冒出细汗,方惊觉药膳粥里被人动了手脚。

“快···快···先捆起来。寻···寻宋姑娘······”

林尽染一面嘴里念念有词,一面踉踉跄跄地起身,四处搜寻捆缚的绳子。

昭楚贝齿轻啮下唇,指节捏得发白,踯躅片刻后终于起身。

幸而林尽染神志尚有一丝清明。

可昭楚终究是女子,兼之他滚烫的气息不断地在撩拨她的敏感,耳根、颈侧、鼻尖······几是处处残留着他竭力自控的热情。

她勉力按捺心内涟漪,将他缚在榻上,可他喉间时不时溢出的呜咽呻吟又实在撩人。昭楚微微咬住牙根,扯出袖中帕子揉成团,径直塞入他口中,这才提拎起裙裾行色匆匆地离开。

“公主殿下,您怎的了?”

和铃见昭楚满脸通红地步出营帐,适才又在帐外隐隐绰绰地听到男子的低吟,难免会胡思乱想。

她心中暗忖,‘公主本就倾慕林御史,若是情难自禁做出些出格事,是否要向陛下和皇后如实禀明?’

昭楚怒嗔道,“不该问的别问!”

她默然守在林尽染的营帐边,此刻自不便亲至太子的营帐前,尤其还是亲自去请宋韫初。于是,她召来正在梭巡的侍卫,只严词交代几句,遂遣他前往相请。

若是由父皇指派,想来也无人敢置喙。

帐内时不时传来几声‘嘭嘭嘭’的撞击,以及愈发痛苦的呜咽。好几次,昭楚都没能忍住,掀开帐帘看上一眼,只见林尽染蜷伏在地,痛苦不已。

天光透着云影铺洒而下,时明时黯,远处的老树抽出新枝,在风中轻轻摇晃,满目葱茏。

未多时,宋韫初的倩影出现在视线里。

“公主殿下,林郎出了何事?”

她们在太夫人房里见过一面,也仅是匆匆一瞥。毕竟,当时以宋娘子的身份是不宜面见公主的,可躲在屏风后面,总能窥见几分真容。

昭楚赧然道,“他···他被人下了药!”

“下药?”

宋韫初起先满脸疑惑,可联想到公主在帐外看守,登时恍然,面容露出怪异之色,“是···那种药?”

见她微微咬唇,含羞带露地点了点头,宋韫初没好气地说道,“你们···罢了,我先进去看看吧。”

帐内几是乱成一片,榻上的锦被不知何时被掀翻在地,林尽染仰面向帐顶,浑身不受控地在地衣上蛄蛹,颊边垂落的晶莹根本分不清是涎沫还是汗水。

昭楚忙上前欲将其搀扶至榻上,可林尽染此刻实在情难自抑,尤其嗅到若有似无的芬芳后,神情更显亢奋。

宋韫初端起案几上还未喝完的粥,凑近鼻息间细细嗅闻,秀眉颦蹙,“这是···相思烬?”

昭楚闻言喃喃重复,忽而惊呼,“可是禁药?”

传闻三十年前番西曾进贡一类秘药,有助情的功效,且药性十分霸道,若是偶作调剂尚可,但终究是有违人伦。是以在番西进贡后的次年,此药就已明令列为禁药,由尚药局、太医署验质封存。

后因大理寺对此药难以定性,兼要顾全番邦情分。彼时楚帝只批示严毁,除封存留样外,其余尽数以江海沉埋处置。

宋韫初对相思烬不算陌生,黎书和在大宁县隐居时,药房里便存有此物。因在西市曾短暂风靡过一阵,黎书和又曾出手医治过服药的病患,故特地留取少许封存。

然相思烬的药性本就迅猛、暴烈,极难对症施药,更何况服药者多是羞于启齿,黎书和又哪来充足的时间和病例去对应研制解药呢。故此,在他的医书里对此药的批注仅有四个字——阴阳交合。

宋韫初的双手紧紧攥住裙裾,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动,数次张开的嘴唇又在气流涌到舌尖时骤然闭合。迟疑片刻后,她终于轻启朱唇,“有劳公主殿下移步。”

昭楚抬眸仰望,轻轻地‘嗯’了一声,可听她声线微颤,神情有些不自然,还是开口问道,“宋姑娘这是······”

宋韫初略有不耐地呵斥道,“出去!”

可话音刚落,她的喉间随着吞咽动作在苍白的脖颈上划出一道生硬的弧度。

昭楚瞬间了然其用意,可无论帐内帐外,当下能替林尽染解‘相思烬’的也唯有这位宋娘子。她微微咬紧下唇,未曾犹豫便起身离开。

柳丝在湖面上描出第一缕涟漪时,他的指尖正沿着她腕骨的弧度游走,似春风掠过新抽的芦苇尖。远处传来野凫振翅的响动,惊碎了贴在水面的蓝天白云。那些碎金的光斑随着他的呼吸,一片、两片、三片······洒落在她如凝脂般的肌肤上。

湖水轻拍着岸石,节奏与她逐渐紊乱的呼吸层层交叠。当他的掌心覆上后腰,她忽然感觉有细碎的花粉从皮肤下浮起,如同被惊醒的蜉蝣,在暖黄的光晕里跳起无声的舞曲。

春山一路鸟空啼。

垂眸间,她又看见湖底随波晃动的水草,那些在暗流里舒展的绿丝绦,在日光下、在春风里、在湖水中,愈发地起伏,愈发地葳蕤······

昭楚倏然睁开双眸,额间的薄汗顺着脸颊滑落,洇湿她泛着红晕的面容。

昭楚咽了咽有些发干的喉咙,声线微哑,“和铃,你在此严守,任何人不许靠近。”

“公···公主殿下,他···他们这是在······”

饶是和铃再不通人事,也隐约猜到林御史与宋姑娘在帐中所为。只是光天化日之下,堂堂大楚公主竟要在外替人守帐,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昭楚强撑着公主的威仪,半是羞赧半是清厉道,“你只管看住便是!”

发间的金丝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簌簌声,昭楚脚下的步伐愈发地轻快,几近小跑起来。

······

太子的营帐外人头攒动,诸卿尽数在此。然碍于楚帝、皇后尚在帐内,公卿之间纵有议论,也只敢低语。

林明礼官轶较低,虽蒙陛下特允,可依旧是在朝臣的最后方。饶是如此,仍有流言蜚语断续传入耳中。

【林户曹依制只能在外围猎场,如何能与太子同猎?】

【他不是在最末位么?你不妨去问问。】

【许是‘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这话当真骂得挺脏!

不过此人也担心这番阴阳怪气的议论会落入外人耳中,故有意压低嗓音,掩住口鼻,可颤动的肩膀俨然难抑眼底的讥讽。

【依《楚律》,外姻虽有服,非尊卑者为婚不禁。】

言外之意则是表亲之间的联姻是律法所允许的,可明明是两个男子,又如何能谈到结亲上面呢?此话虽不比前者露骨,可揶揄意味更甚。

朝堂上下党争林立,议论者也不会是太子门下。况且,太子承琰禁足多年,虽有名份,可在朝野中根基不深,多也是由舅族出面维系,是受何人指派已然不言而喻。

坊间关于林明礼和太子的风闻沸沸扬扬,纵有长公主私生子的身份遮掩,但依旧难以平息这悠悠众口。

而林明礼很清楚,这些议论的官员皆是拜在三皇子门下,其目的无非是要借机警告和试探。

且不说他与太子在外围猎场究竟是不期而遇,还是说本就暗通款曲,单是吴兰亭与二皇妃私交甚密已然惹来三皇子的不快,唯恐他与二皇子也有纠葛。

这般手段粗劣且不加掩饰,甚至容易让人觉得他是个多疑的性子,可话又说回来,这种行事风格不正是他的作风么?

此刻三皇子薄唇含悲,可那份哀意却未达眼底,眸子如同是淬了冰的琥珀,冷得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