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城丰腾国际的公寓楼浸在清晨的薄雾里,顾泽私人公寓的阳台已先一步接住了微光。
江程煜盘膝坐在藤编座椅上,脊背挺得笔直如松,双目轻阖间,
周身仿佛有看不见的气流在缓缓流转,带着功法运转时特有的浑厚气息。
晨光爬上他的侧脸,映得那抹因内息运转而泛起的红润愈发明显,额角渗出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没入衣领。
后背的睡衣早已被汗水浸透,深色的湿痕贴着脊椎的弧度蔓延开,却丝毫没影响他气息的平稳——
一呼一吸间,带着某种规律的韵律,与窗外渐醒的城市脉搏隐隐相和。
卧室里,圣雪蜷在宽大的床沿边,一身雪白的绒毛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泽。
它把脑袋埋在前爪里,长长的睫毛偶尔轻颤一下,呼吸均匀得像揉碎的云絮,
安安静静地守着这方天地,与阳台上的身影构成一幅宁谧的画。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江程煜才缓缓收势,指尖轻捻,最后一缕内息归于丹田。
他睁开眼时,眸底清亮如洗,带着刚调息完的澄澈,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
起身时动作轻缓,生怕惊扰了床榻边安睡的小家伙。
走进浴室很快沐浴之后,浴室里的水汽还没散尽,江程煜裹着条松垮的浴巾走出时,
发梢的水珠顺着脖颈往下淌,滑过线条流畅的锁骨,没入浴巾边缘。
刚走出浴室门口,就见圣雪站在门口,尾巴摇得像朵盛开的小白花,黑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满是雀跃。
他没急着去拿衣服,赤着脚走到靠墙的零食架旁,从透明罐子里捻了几片胡萝卜干。
转身坐在沙发上时,圣雪立刻颠颠地凑过来,前爪搭在他的膝盖上,鼻尖轻轻蹭着他的手心。
江程煜失笑,指尖挠了挠它的下巴,把胡萝卜干递到它嘴边:
“圣雪乖,京爷这阵忙着一些特别的事,等他空了,我就带你去公园跑两圈。”
圣雪“咔哧咔哧”嚼着零食,毛茸茸的脑袋在他掌心蹭了蹭,像是听懂了承诺。
忽然,它仰起头,湿漉漉的鼻尖在江程煜脸颊上碰了碰,跟着伸出舌头,“吧唧”一下舔在他的下颌线处。
“哎——”江程煜没防备,下意识偏过头躲开,指尖在被舔过的地方蹭了蹭,
眼里却漾开温软的笑意,带着点无奈又纵容的宠溺,“你这小家伙,还学会偷袭了?”
圣雪歪着脑袋看他,尾巴摇得更欢了,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轻哼,像是在撒娇。
晨光透过落地窗斜斜照进来,落在江程煜淌着水珠的发梢上,
映出细碎的光点,也映得一人一兽的身影,格外亲昵温暖。
清晨的阳光刚漫过窗帘缝隙,余飞的厨房就飘出了白粥的清香。
砂锅在灶上“咕嘟”冒泡,他系着围裙站在案板前切雪菜,刀刃碰着瓷盘发出清脆的声响。
客厅里,滕子京像只躁动地困兽,来来回回踱着步,皮鞋底擦过地板的声音格外明显。
走几步就忍不住往楼梯口瞟,末了干脆放轻脚步,猫着腰凑到卧室门板前,
耳朵贴上去听了半天,里面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细得像蚊子哼。
他耐不住性子,转身下楼闯进厨房,眉头拧成个疙瘩:“臭小子,小姌都睡这么久了,会不会是病了?”
余飞手里的刀没停,雪菜被切得碎碎的,语气里带着火药味:“你才有病。”
“嘿,你这小子找抽是不是?”滕子京瞪圆了眼,撸起袖子就要上前。
“安姌姐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在看守所熬了三天,回来家里踏踏实实睡一觉怎么了?”
余飞把切好的雪菜装进碟子里,冷冷瞥他一眼,“补充补充精力有什么问题?”
滕子京被噎了一下,目光扫过厨房门口,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楼上那房间……以前谁住的?”
“安姌姐的卧室啊。”余飞把碟子往灶台上一放,语气理所当然。
“小姌的?”滕子京愣住,眼里满是诧异——他从不知道安姌在这里还有间卧室。
余飞对安姌的了解,他都不了解;整个人都不好了,仿佛自己错过了几个亿。
正说着,楼梯口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跟着是安姌带着惺忪睡意的声音:“小飞,我饿了,有吃的吗?”
滕子京猛地回头,就见安姌扶着栏杆走下来,头发有些凌乱,睡眼朦胧的,
怀里还抱着个东西——正是昨天被他扔进垃圾桶的那个,
蓝背带裤戴着一个黑框眼镜的男孩布娃娃,此刻正被她牢牢抱在怀里。
余飞端起煎好的蛋和三明治,转身就往厨房外走,见滕子京堵在门口,没好气道:“起开,好狗不挡道。”
滕子京忙往旁边挪了挪,看着他把东西摆上餐桌,又转身回厨房舀粥、端雪菜,动作麻利得很。
他几步走到安姌身边,伸手抢走那个布娃娃,塞在屁股后面,拉着安姌坐在餐桌边
紧张道:“小姌,你可算醒了,再不醒来,我都要带你去看医生了。”
安姌深吸一口气,贴近滕子京从他身后拿过布娃娃往怀里紧了紧,
语气懒洋洋道:“我没事,就是在看守所没睡好,回家睡得沉了点。”
滕子京还想伸手,对上她疑惑的眼神,那目光清澈又直白,他手一顿,听见安姌询问:“你老抢我小飞干嘛?”
他咽了口唾沫,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玩意儿脏了,咱不要了,等下我带你出去买新的。”
“小飞,跟我好多年了。”安姌低头摸了摸布娃娃的头,忽然抬眼看向他,“是不是你给它扔垃圾桶了?”
滕子京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神还特别无辜。
“就是他!”余飞端着粥从厨房出来,立刻接话,“昨天傍晚送你回房,趁你睡着了给我扔的。”
滕子京狠狠剜了余飞一眼,眼神里恨不得把这小子拎起来扔出去。
余飞却像没看见,把粥往安姌面前一放:“厨房有粥,自己盛去。”
餐桌上很快摆好了早餐,白粥冒着热气,煎蛋金黄,雪菜翠绿。
安姌一手抱着布娃娃,一手拿起勺子,小口喝着粥。
余飞坐在她对面,时不时往她碗里夹一筷子雪菜,动作自然又熟稔。
滕子京看着那只碍眼的布娃娃,又看看安姌满足的侧脸,
只能悻悻地自己盛了碗粥,心里把余飞骂了八百遍,却又没法真发作——总不能在安姌刚醒的时候闹起来。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餐桌上,映得安姌的侧脸毛茸茸的,他看着看着,
心里的火气莫名就消了点,只剩下个念头:醒了就好。
滕子京的目光还黏在安姌怀里的布娃娃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粥碗里的勺子,
心里正盘算着怎么不动声色把那玩意儿换下来,安姌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
“子京,帮我把安宅的房子都卖了吧,还有那些证券、股票。”
她舀粥的动作顿了顿,抬眼时眼底带着红丝,“先把我爸妈的问题打点一下,能减刑就好。还有公司违约该赔的钱,也得先凑上。”
滕子京握着勺子的手一紧,刚想开口说“钱不是问题,我来出”,
就听见她又补了一句:“对了,子京,能帮我见见戚浩宇吗?有些事我想当面问他。”
他舀了一勺粥喝了一口,温热的米粥滑过喉咙,却压不住语气里的冷硬:“戚浩宇…不见了。”
“不见了?”安姌手里的勺子“当”地磕在碗沿上,眼里的平静瞬间碎了,满是惊诧,“怎么会不见了?”
余飞也猛地抬头,筷子往桌上一拍:“不见了是什么意思?跑了?”
滕子京放下勺子,与瓷碗碰撞发出轻响:“招标项目针对江程煜的时候,我就觉查到他不对劲了,让邓州毅派人盯着他。
六月二十号下午,我的人跟到环城高速服务区,那边突然出了起车祸,场面一乱,就把人给跟丢了。”
余飞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京爷也有把人跟丢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手下都是三头六臂呢。”
“邓州毅已经带着人全城搜了。”滕子京没理会他的揶揄,
目光落在安姌发白的脸上,声音沉了沉,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小姌,你放心,安泰科技公司这件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个交代。戚浩宇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
安姌抱着布娃娃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白。布娃娃咧着的笑脸在晨光里显得有些刺眼,
她低下头,把脸埋在娃娃的绒毛里,声音闷闷的:“我爸妈……还有公司的事……”
“钱的事不用你操心。”滕子京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
“安宅的房子、股票,证券,一样都不用动。你爸妈那边我会找最好的顾律师跟进,违约赔偿也有我处理。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什么都不用去胡思乱想。”
余飞在一旁没吭声,只是默默往安姌碗里又添了些雪菜。
餐桌旁的空气一时有些沉,只有粥碗里热气升腾的白链,仿佛诉说着安姌的思绪。
安姌片刻思索后:“子京,谢谢你的好意,安泰是我自己的事。
你自己原本就扛着一份重任,我不能托你下水,爷爷那边还需要你的大力支持;
安泰倒了就倒了,我重新把它盘活就是。三年,三年后安泰如果有了起色,我们再谈婚论嫁。如果不然……”
滕子京浑身一颤,惊诧问:“小姌…如果安泰没有起色,我们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