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州兵在姚州差点饿死时,穆景翊憎恨皇室,他觉得一帮无能的皇帝皇子们,不配治理将士们马革裹尸守卫的疆域。
这江山必得换个明君来坐才是!
在他满心忿忿不平时,谢驰北从天而降给他送来粮草,他当时就看明白了,心想:
“铂族臣服大盛前就将城阳郡主突颜樊嫁给南国君王莫氏,一是存联盟攻盛心思,二是兵备两路,来日出其不意。”
“三年战乱时,南国没有侵盛,今载,南国君王突然攻打大盛,一是金矿挑战,二是突颜樊想为突和略报仇,为复铂国多次唆使莫氏。”
“若非谢驰北送来军粮,收复的姚州或许会失去,铂南夺疆计划差点成功。”
“谢驰北桑土绸缪,竟在铂南和背后之人谋算前修好邛姚粮道,让姚正乾储备好粮食,以免今日斗而铸锥,陷入死局!”
在那一刻,他感受到了高智倾轧,穆景翊在姚州城墙望着从邛州赶来、身上还有血迹、送完粮便急匆匆离开的谢驰北身影。
穆景翊当时一脚踹在城墙,咬牙:“敢用我妹妹威胁我?”
没过多久,新的军粮送来,谢驰北派人告诉军中,是穆锦安在朝堂弹劾程煜,请明帝准粮。
穆景翊回到盛安后,发现晋王竟然会为女子立威,因为皇室更需军心和威望,如此功劳就推给穆锦安。
可见谢驰北游目骋怀,海纳百川。
穆景翊从谢驰北在朝堂和平叛诸多举止中看到明君影子,但谢驰北喜欢他妹妹,将来他就有可能是“外戚”。
他带兵打仗多年,绝不可能放下兵权。
以前能称兄道弟,可一旦坐上那个位子,周围的一切都成了忌惮防备,即使谢驰北非愚人,可那些大臣的笔墨阴剑随时会刺向他。
但穆锦安就是活在苦难罐子里的悲哀者,这天下能为穆锦安孤注一掷的爱人只有谢驰北。
所以穆景翊可以接受自己的任何结局,他选择追随穆锦安,今日也愿投入谢驰北麾下。
穆景翊在姚州时就该牢牢记住背后之人是兵备多路,尤其是和案件有关之人,可能都会遭舍弃。
对方斩草除根,给他来招查无实据,又在挑衅他底线,你们都抓不到谋划之人,多愚蠢啊!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再聪明之人都会中计,成王败寇只在须臾,他必须比对方更周全。
此刻他们不是未来大舅哥和妹夫的关系,只是惮赫千里的战将臣服在英明神武的君王面前。
穆景翊垂首抱歉道:“在去矿场挖煤时,我打听到有人失踪,那时我就该监视他,是我疏忽。”
“死了这么多人,足以说明对方是位高权重之人。”
谢驰北没出牢狱,也没说话,低沉氛围让几人都有些烦闷,穆景翊只好让人去准备盐水。
谢驰北回头看着站在角落里的周胜归,常年厮杀在战场上的副将,身上有几分贵公子气息,眉目如画。
谢驰北开口道:“周副将家中还有何人?”
周胜归这才对视上谢驰北目光,烛火青烟萦绕在谢驰北幽邃瞳仁前,似是点燃的狼烟催促着他拔剑,但在谢驰北面前,任何利剑都会被削为烂泥。
周胜归垂眸回话:“下官是孤儿。”
云庭端来一盆水,谢驰北洗了把手,他没有看周胜归眼睛,而是盯着常渡冰脸色:
“几岁成了孤儿,父母何人?”
谢驰北抬手甩了甩血水,乌黑发霉的地面散发着刺鼻的危险气息。
周胜归鼻息里都是血腥之味,他看着流动在水中的鲜血,身上骤然寒意,微微垂眸:
“自幼为孤,被扔在雪地,好心人收留,过了五年,他们病故,后来跟着叫花子乞讨,十几岁时,玄州征兵,下官便参军。”
谢驰北没问他何时投军,也没问他跟谁姓,他正在瞧着那盆盐水。
穆景翊侧脸看着周胜归,指尖探入盐水拨动两下,粗糙盐块化在冰冷水中。
“常坤和常营海没用了,常氏望风披靡,本王倒要看看常渡冰的骨头有多硬?”谢驰北看一眼云庭:“摁住他!”
向来都是云庭行刑,可今日谢驰北亲自动手,常渡冰失了感官,但方才谢驰北那声摁住像是雷火劈进他心口,已经开始烈火烹油般疼。
谢驰北仔细盯着常渡冰神色,既然不愿点头摇头,那面目表情在剧烈疼痛时总会有一丝变化。
留着这样没有用处的线索,还不如下手干脆些。
烫红了的烙铁猝然贴上常渡冰肌肤“滋滋”作响,“啊!”常渡冰惨痛大喊,盐水泼在伤口处。
他跋扈多年的骨头碎了一地,额头汗水混着泪一起滚下,父亲看不到他快要疼死的躯体。
常渡冰实在难以承受这样的疼,他以为谢驰北要停手,可烙铁又换到新的伤口,盐水还在继续泼。
谢驰北这次只是行刑,不再审讯,这就意味着谢驰北不再执着他这条线索!
更像是审不出来,那总能发疯报复,替穆锦安讨回半分公道。
谢驰北将穆锦安幼时承受过的疼痛都加倍报复在他身上,常渡冰嗓子只能粗犷咆哮着。
“谢驰北,放开我!”
“啊,父亲,父亲,救我,兄长!”
云庭力大无穷,这次也感受到常渡冰疼疯了,他快要压不住常渡冰在极限疼痛时爆发的异常强力。
常渡冰就跟脱缰的三匹野马一样疯狂向南边奔去,可他父亲都已成晖帝手中“质官”,他跑出去又能如何,去盛安送死吗?
谢驰北从踏进牢房时就已告诉他此事:“常氏在大盛西北,北边和中南经营多年,一夕之间,三足鼎立的布局已沦为三条罪命!”
“工部尚书蔡同贪墨蓬州金矿,身为刺史的常营海怎会不知此事?”
“晖帝在等常营海进盛安、定其罪,顺理成章查抄常氏在河原所有生意钱财,是晖帝算计你们常氏!”
“晖帝若想为常坤封侯,早就应允,怎会特意等到你的罪名呈进盛安时,在百官面前以罪压侯?”
“今年,你父亲本可救你出去,但他却选了五百陌刀,你是常氏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