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暗计
莫斯科的冬雪来得早,铅灰色的云层压在克里姆林宫的金顶上,连廊下的冰棱垂得如刀剑般锋利。
沙皇阿列克谢二世的议事厅内,壁炉里的火焰明明灭灭,却暖不透满室的寒意 —— 贝加尔湖战败的奏报摊在橡木长桌上,墨迹未干,高官们正吵得面红耳赤。
“都怪陆军部!派去的哥萨克都是酒囊饭袋!” 海军大臣伊万诺夫拍着桌子,皮靴踩得地板咚咚响,“若当初听我的,从波罗的海调舰队支援,怎会丢了贝加尔湖?”
“荒谬!” 陆军大臣沃罗涅日反驳,手指着摊开的舆图,“贝加尔湖周边全是冻土,舰队根本无法通航!是你们海军提供的情报有误,说大明只有燧发枪,结果人家有能连发的快枪!”
“再说了,你们海军连东边的海港都保不住,海岸都快明军给轰烂了。”
“在远东,你们连一个不冻港也保不住。”
争吵声中,沙皇阿列克谢二世捏着权杖的手指泛白,假眼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 贝加尔湖的失利已让他焦头烂额。
东欧平原上那个叫多尔衮的 “东方蛮族” 又连下三城,“欧洲黄祸” 的流言像瘟疫般蔓延,连维也纳的使者都带着焦虑来问:“罗刹何时出兵制衡?”
就在这时,议事厅的门被猛地撞开,一名信使跌跌撞撞冲进来,斗篷上的雪粒还在融化,手里的羊皮纸被攥得皱巴巴的:“大帅!急报!里海…… 里海那边!”
阿列克谢二世猛地起身,权杖顿得地面发颤:“说!里海怎么了?”
“大明!大明的军队绕到了里海!” 信使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在鱼嘴湾建了城,有战船,有火炮,还和萨法维、希瓦汗国通商了!探子说,那城墙上架的炮,能打三里远!”
“什么?!”
议事厅瞬间死寂,只有壁炉里柴火爆裂的声响。
伊万诺夫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椅子上:“绕…… 绕了半个亚洲?他们怎么敢?”
沃罗涅日则扑到舆图前,手指从贝加尔湖划到里海,脸色惨白如纸:“大帅,这是两线!大明在东有贝加尔湖的驻军,在南有里海城,若他们从里海北上…… 我们的伏尔加河防线就完了!”
阿列克谢二世的假眼似乎要瞪出来,他抓起桌上的银杯,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溅:“废物!都是废物!贝加尔湖丢了,里海又冒出来一个!西边还有多尔衮!你们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一屋子高官们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应声。
先前争吵的劲头全没了,只剩下满心的恐慌 —— 大明的兵锋突然出现在里海,像一把尖刀插在罗刹的南侧,若再和东边的明军呼应,加上西边多尔衮的威胁,罗刹将陷入三面受敌的绝境。
一名老臣颤巍巍地开口:“大帅…… 或许,我们该和奥斯曼帝国结盟?至少先稳住南边……”
“结盟?” 阿列克谢二世冷笑,眼神里满是绝望,“奥斯曼早就觊觎我们的克里米亚!他们只会趁火打劫!传我命令,让在里海的舰队加强骚扰,务必不让明军在里海建成船厂。再从乌克兰抽两万哥萨克南下 —— 无论如何,不能让大明的军队再往北一步!”
命令传下去时,议事厅的烛火突然被风吹得摇曳,映得众人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像极了此刻罗刹王庭的混乱与不安。
与此同时,东欧平原的维尔纽斯城堡内,多尔衮正站在窗前,看着楼下操练的清军士兵。
这些跟着他从辽东撤出的残余兵马,如今已在欧洲扎下根 —— 连下波兰三城,又击退了瑞典的援军,城堡里堆着从欧洲贵族那里缴获的金银珠宝,士兵们的盔甲上,既有中原的鳞甲片,又缀着欧洲的铜钉,活脱脱一支 “混合军团”。
“王爷,刚收到的消息。” 洪承畴捧着一封密信走进来,脸色复杂,“大明…… 大明的军队在里海建了城,叫‘里海城’,还和萨法维、希瓦汗国做了交易。”
多尔衮握着酒杯的手猛地一紧,酒液溅在指尖。
他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沉了下去:“李奇…… 他倒真敢。绕了这么远,竟在里海扎了根。”
“王爷,这可不是好事啊。” 洪承畴凑近一步,声音压得很低,“大明在里海建城,等于断了罗刹的南侧退路,也断了我们的后路。罗刹现在腹背受敌,若他们垮了,下一个就该是我们了 —— 李奇这是想让我们和罗刹两败俱伤,他再坐收渔利!”
多尔衮沉默着走到舆图前,指尖划过里海的位置,又落到东欧平原:“他向来有这等算计。当年我们撤出中原,他不追,是想让我们在蒙古消耗;如今我们在欧洲立足,他又在里海插一脚,逼罗刹两线作战,也顺便盯着我们。”
“那我们该怎么办?” 洪承畴急道,“大明现在国力强盛,罗刹又被牵制,我们孤立无援啊!”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王爷,不如…… 我们上书李奇?就说愿拥立他为‘天下共主’,清军愿献出欧洲的地盘,回归建州卫建制,只请求在辽东赐一块封地。”
多尔衮猛地看向洪承畴,眼神锐利:“你想让我投降?”
“不是投降,是缓兵之计!” 洪承畴压低声音,“李奇虽强,却没有皇帝的名头,也不敢登基。我们主动归附,给他一个‘统一天下’的名头,他必然会答应。等我们回到辽东,再慢慢积蓄力量 —— 到时候,大明若和罗刹开战,我们再趁机起事,未必没有翻盘的机会!”
多尔衮盯着洪承畴看了半晌,手指在舆图上轻轻敲击,眼中闪过犹豫,又有不甘。
他在欧洲打拼多年,才有了如今的基业,若真回归建州卫,岂不是又成了大明的 “藩属”?
可若不这样,李奇在里海站稳脚跟后,必然会腾出手来对付他 —— 一边是大明,一边是罗刹,他夹在中间,迟早会被碾碎。
“王爷,只要把那李奇推到皇帝的位置,不用我们动手,就是大明内部,也会让他身败名裂!姓朱的王爷可还没死光呢,……”洪承畴低声说道。
对啊,那李奇都占了多少地方了,要说是恢复大明荣光都不为过,但就是不敢称王,只挂着一个大帅的名义治理天下,这不就是名不正吗?
“好。” 多尔衮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就按你说的办。写一封书信,言辞要恳切,把‘拥立’的姿态做足,再提回归建州卫的请求 —— 但要留个心眼,信里别写我们在欧洲的真实兵力,只说‘兵微将寡,愿归王化’。”
洪承畴连忙应下,转身去写信。
多尔衮则重新看向窗外,寒风卷起雪花,落在士兵的盔甲上。
他捏紧了拳头 —— 李奇,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现在这东欧大平原,就是我的天下,假以时日,不要说辽东,就算是中原,我多尔衮,未必不能再来一次。
几日后,广州大帅府内,李奇正看着多尔衮送来的书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书桌上摊着里海的舆图,里海城的位置用红笔圈出,旁边还标注着 “已通商” 的字样。
“大帅,多尔衮这封信,写得倒‘诚恳’。” 王洋站在一旁,语气带着嘲讽,“又是‘拥立天下共主’,又是‘回归建州卫’,还说要把欧洲的地盘送给大明 —— 他当大帅是傻子吗?”
李奇将书信扔在桌上,手指叩了叩桌面:“他不是当我傻,是当他自己聪明。想借着‘天下共主’的名头,让我称王,把我放到火上烤,等大明内部一乱,再背后捅刀子 —— 这伎俩,早在他撤出中原时,我就看透了。”
“那大帅打算如何回复?”
“回复?” 李奇冷笑一声,起身走到舆图前,指尖指向欧洲,“告诉他,恢复他建州卫的名头可以。但有三个条件:第一,无条件归附,将欧洲的地盘全部交给大明派去的官员接管;第二,清军所有士兵卸下盔甲,交出武器,由大明重新整编,驻欧洲,不得再回辽东;第三,他多尔衮,必须来京师请罪,由朕发落。”
王洋愣了愣:“大帅,你比我狠多了,这样会不会逼他狗急跳墙?他在欧洲还有不少兵力……”
“跳墙?” 李奇眼中闪过厉色,“他也就趁罗刹现在自身难保,在东欧平原闹腾。”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再说,多尔衮有能力再回来吗?现在是我过不去,他回不来。”
说完,李奇拿起朱笔,在多尔衮的书信上批下几行字,字迹刚劲有力:“尔乃叛臣,何谈拥立?欲归建制,需遵三约:地归大明,兵归整编,人归京师。若有半分不从,大明必挥师欧洲,剿除叛贼!”
批完信,李奇将朱笔扔在笔洗里,目光重新落回里海的舆图上。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舆图上,里海城的红圈格外醒目。
“给张又鸣去信。” 李奇的声音沉稳有力,“让他在里海多备些粮草,招多些人,这远征军,还是以当地人为主,大明士兵为骨干。识字教育不能落下,这绿水书院乃大明的根基,只有认汉字,说汉语的才是真的大明人。”
“让黄道恒去里海城任书院院长吧。”李奇道。
绿水书院本职是办教育,对本地政府军队具有监督指导权,虽然不负责具体事项,但权力很大。
这黄道恒虽然不是绿水寨出身,却是早期加入李奇集团的元老人物,也算是根正苗红,内政也是一把好手,派去里海任书院院长工作正好。
参谋记录下来,转身去传旨。
大帅府内,李奇独自站在舆图前,指尖从里海划到欧洲,又划到贝加尔湖。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西亚与欧洲的土地上酝酿 —— 而他,要做那掌控风暴的人。
几日后,多尔衮收到了李奇的回信。看着信上 “剿除叛贼” 四个字,他猛地把信扔在桌上,冷笑着。
“李奇说什么大话,要是能来的话,早就过来了,横跨整个欧亚大陆来打我?我多尔衮,不是那么好拿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