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贤淑小小人,听到了草原深处传来的悠长狼嚎,立刻从颠簸的马车厢里探出小脑袋,急切地四下张望。
当视线捕捉到那熟悉的身影,她忍不住雀跃地大喊起来:
“雪狼,雪狼,是我,我在这里呀!”
景无名闻声,只得抬起手臂,下令整个队伍停止行进。
庞大的雪狼军团在距离队伍几丈开外整齐地停下了脚步,尘土微微扬起。
只见雪狼王和它的伙伴黑斑雪狼王越众而出,缓步走上前来。
景无名翻身下马,沉稳地向两位雪狼首领走去。
景贤淑也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迈开小短腿,欢快地奔向两个雪狼王。
她像一阵风似的飞跑过去,张开双臂,先是紧紧抱住了雪狼王粗壮的脖颈,将小脸深深埋进它厚实温暖的皮毛里,然后又同样热情地拥抱了黑斑雪狼王。
景无名也走上前,伸出有力的臂膀,依次拥抱了两位雪狼王,用这无声的动作表达着对他们一路相助的深深感激。
景贤淑与雪狼王的感情尤其深厚,她紧紧搂着它,小脸贴着它的颈毛,久久不肯松开。
“宝贝!”景无名看着她依恋的模样,声音放得格外轻柔,“咱们该继续赶路了。”
他一连温声说了好几次,景贤淑才万分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地慢慢松开了紧抱着雪狼王的手。
她眼中噙着晶莹的泪花,一步一回头地向雪狼王告别。
仿佛是回应她的不舍,几千头雪狼同时昂首向天,发出震彻云霄的悠长嚎叫,那声音带着不舍与忠诚,为主人们送行。
大部队终于再次启程。
走出了很远很远,当景无名和景贤淑再次回头望去,只见雪白的狼群依然像雕塑般伫立在辽阔的草原上,凝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久久不愿散去。
景无名一行几百人,旌旗招展,所到之处,地方上的大小官员、土豪乡绅莫不诚惶诚恐,远出数里相迎,恭恭敬敬地将他们迎入早已安排妥当的驿站或豪宅,殷勤备至。
沿途的老百姓更是倾巢而出,争相涌到道路两旁,只为瞻仰这位千古英雄的风采。
所经城镇,简直万人空巷,百姓们摩肩接踵,都以能亲眼目睹景无名的真容为无上荣耀。
西域仙姬素来不喜引人注目,自然戴上了面纱,极少在公众场合露面。
只有景贤淑是初次离开迷神宫踏入这凡尘俗世,尽管迷神宫中堆满了奇珍异宝,但她对这普通人间的一切都充满了孩童般的新奇。
半个月后,景无名一行人骑马登上一个小山坡,放眼望去,只见前方地平线上,一座古朴雄伟、气象万千的巨城巍然矗立——那便是天下第一大都,京城。
突然,只见京城高大的城门洞开,从中奔出一大队盔甲鲜明、金光闪闪的御林军,径直向他们疾驰而来。
为首的一员大将,赫然是铁摩勒。
他飞身下马,单膝跪地,抱拳朗声道:“末将铁摩勒,恭迎大元帅凯旋回京!”
景无名也立刻跳下马背,快步上前,伸出双臂与铁摩勒紧紧相拥。
“铁将军!”景无名用力拍着他的后背,声音低沉而郑重,“铁老将军为国捐躯,战死沙场,他临终前唯一的心愿,就是要与令堂合葬,魂归故土。”
“大元帅!”铁摩勒虎目含泪,强抑着悲痛,“家父之事,暂且放下。大元帅一路风尘仆仆,鞍马劳顿,还请先进城安歇吧。”
景无名深知,对于一位将军、一名战士而言,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正是其毕生追求的至高荣耀。
因此,铁摩勒对父亲的牺牲,并未流露出过度的悲伤,更多的是一种军人式的刚毅。
景无名不再多言,大手一挥:“进城!”
景贤淑再次从马车窗口探出她那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充满好奇地四处张望,打量着眼前这从未见过的繁华盛景。
街道两旁早已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当百姓们看见景无名与戴着弗莉卡杨润玉并辔而行,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走来时,顿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那喝彩声如同山呼海啸,响彻云霄!
景贤淑被这热烈的气氛感染,开心极了,也从马车厢窗口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学着大人的样子,向欢呼的人群挥动小手打招呼。
百姓们看见这驾华贵马车里探出的精致女娃,粉嘟嘟的小脸如同玉琢,无不议论纷纷,交头接耳,都在好奇地打听:这是谁家的小千金?怎生得如此玉雪可爱?
也有眼尖的人瞧出这小女孩眉宇间与他们心目中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景无名颇有几分神似,便纷纷猜测这定是景元帅的掌上明珠。
按着当时的世情风俗,大英雄妻妾成群、儿女绕膝,非但不是伤风败俗之事,反而在百姓心中,是“本该如此”的寻常光景,是英雄气概的一种体现。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进入巍峨的皇宫,随行的文武官员各有职司,纷纷散去。
大学士马骥亦前来迎接景无名。
他拉着景无名的手,引着他去觐见圣上。
李凌皇帝听闻景无名凯旋的消息,龙心大悦,立即亲自步出殿外迎接。
景无名见到圣上,撩袍屈膝,行叩拜大礼:“末将景无名,叩见皇上!”
李凌心弦震颤,急忙快步上前,俯身亲手去扶他:“爱卿免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一般来说,九五之尊极少屈尊亲手搀扶臣子,只需口谕“免礼”便足显恩宠。
但李凌心中却翻涌着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无奈——父亲跪拜亲生儿子,这在人伦纲常上实属天大的忤逆。
然而身份悬殊,天家无亲,这又是他必须承受的无可奈何。
景无名拜见圣上之后,心中微感疲惫,正欲躬身告退离去。
李凌立即扬声阻拦:“姑——父,今日定要您与老师马骥大学士留下陪朕用膳。”
李凌声音中看似圣上的旨意,实则是央求。
陪圣上用膳,乃是朝中难得的极高荣耀,象征着天子的亲近与恩宠。
景无名与马骥大学士对视了一眼,那眼神中满是忧虑与默契,两人心照不宣,都担忧着李凌年纪尚轻,性情未定,恐因一时冲动,从而危及他皇位的稳固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