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戈销骨骨更沉,汗血如渗渗不尽。如若方尽回初始,惟愿家国不再战。
滚滚浓烟烧在天际,城墙黢黑似炉灶一般,烟炊炊的。
兵甲层层声响,马儿不停蹄的跑着,将泥土映出几个坑,有重有浅。
毒蛇的军队侵占了这,雁过拔毛兽走留皮,他们将这儿啃食了个干净。
前来援驰的人儿在光在马上看到,就触目惊心,因此也顾不上疲惫地加速驶过。
城内没有了战火的异响,休战而止。
援军不费吹灰之力到达了城门前,接下来的便是入城了。
不知为何,城门是关着的。
“簌簌——”前锋们下了马,努力地推动城门,里头亦有郎焕。
“呃啊!”城门重的不像话,众人奋力推着,门只分毫挪动。
郎焕几乎没安眠过,见到哥哥的意志远比困倦更加强大。因此他嘶喊着,终于将城门推开。“呃……哥!”
“吱呀——”缝隙打开,首先引入眼帘的,竟是尸山。
推不动的城门后,堆着比人高上几丈的尸山。
前锋们吓得后退了几步,捂住口鼻。腐烂的尸臭味与腥血交融,那不堪入目的面庞一个个直面他们。叫他们恐惧的后退。
此时,身后的副将动手了。
神力流动,他们将尸体浮起,一步步让出入城的道路。
郎焕从未退缩过,他张望着,眼泪挂在眶中打转。
他想哭,可他怕哥哥看到懦弱的他指责起来。所以他才将泪水挂在眶中,咽着喉咙,忍下这一切。
尸体们一具具后侧,宛如生前的士兵们,正立侧身,让出会面将军的道路。
“嗒嗒!”幻梦中的士兵们至地敲击长枪,盔甲声动。
可面前的现实却不如此般。
让路的尸体,的确把将军展露出来。
只是彼世的将军,单膝跪地,背中数箭。他撑着长枪,意志不屈的下跪着。
昔日银光满面的盔甲,成了血锈色。丰神俊朗的容色,贴着灰土与黑血。
将军面色无神,不狰狞无不甘。他只是如沉睡一般,静静的立在那里。
将军安眠之地,可灵魂并非如此。
属于郎景的魂魄一直牵扯着这具残魂,不愿离去。灵魄七零八散,如泡光点点。
郎景在等着,弟弟的到来。
城前,泪花充盈眼眶,只是一眼,郎焕就看不清哥哥的身影了。
他口唇发白,鼻头酸涩。身躯发麻的动不了一步,心口震的发痛,亦退却了四下能听见的音色。
在他之后,所有人都静默了。
城内了无生气,每个人都猜到了结局。
骏马上,玹灵子领头下了马。英灵在前,下马是最起码的敬畏与尊重。
此时,一位副将道:“君主,秋景将他……灵魄不散,当是有遗言需要交代。”
“嗯,吾知晓。交给吾吧。”话落,玹灵子叹了口气。他扭转腕间,捏了几束金光飞去。
光束掠过郎焕耳畔,后如针线勾丝,牵扯起郎景灵魄的泡沫,他给予郎景身魂重聚的力量。
英灵聚首,故人再现。
郎景的魂灵飘飘落下,站在了他的尸体的前。
随着头首的魂魄重聚,众人锥心刺骨地发觉,他是笑着的。
他单手叉腰,无奈又宠溺的说着。
“怎么这么久才来啊,焕。”
是兄长对弟弟亲昵的训斥。
可这一句话,却令郎焕崩溃。泪珠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郎焕朝前伸出一手,催动发麻的身躯向前蹒跚走着。
郎焕口齿哽咽:“……哥。”
“嗯……哥在,哥等你、很久了。”郎景张开怀抱,目光只留给郎焕一人。
“呜……哥、哥!”郎焕起身,血缘的桥梁,让他驱散如冰寒刺骨的僵硬,向着家人狂奔而去。
玹灵子撑着神力,得以让郎景形成有实体的魂魄。
此时,郎焕奔入怀抱中,扑了个温息的满怀。
“呜呜……景、景……我来晚了……我来的太晚了。”他趴在郎景的怀抱中嚎啕大哭。
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声,犹如击鼓传荡,烧着每个人的心。
将士们掩面泪泣,有压抑着声色流泪的,有抬头仰望勾过泪水的。
故人逝去,谁能不感怀。
郎景将弟弟抱的严实,即便有盔甲隔绝着,也无法隔绝心心相印的心。
“焕,你终于来了。”他蹭着弟弟的额发,依依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呜啊啊……哥,哥……”郎焕抓着他哭,身躯感受到的只有灵魄的冰冷。
郎景安慰着他:“焕,别伤心。哥哥永远在。”
“骗人,骗人!呜呜……我不想你离开,哥……”
“哥哥没有离开,哥哥永远陪着你。你一定会记住我的,对吗?”
郎焕埋着头,他不舍得的泪珠根本沾染不到哥哥身上,只是透过透明的身躯,滴落到尸体的前地。
郎景揉着他的头,就像在哄撒娇的弟弟一样,只笑不哭。
但是,一定记住的承诺,郎焕怎么许下。
他愈加哽咽无声,不舍得扣紧郎景的身躯。
“我……我怎么记得住你。哥……我们是异胎……我们、长得不一样。”郎焕抬头,露出一张只浸满泪水的脸。
他接着:“无论我怎么透过铜镜、怎么透过水面……我都再也见不到你了,哥。你叫我,如何永远地记住你?”
郎景没有回答,他只是伸手拂过弟弟的泪水,可泪水却源源不断地填补上来。
他无奈地耸了耸身,“焕,你还有比我更长的生命。哥哥知道,记忆终会苍老,你担心记忆腐朽的那天到来,叫你忘了我。可焕,我们是血缘至亲。传闻双生胎的其中一个死去,另一个就会空洞一生。哥很自私,想让这种空洞的感觉折磨你,叫你永远记住我。”
郎景的灵魄开始消散了,他将弟弟推开了。
荧光点点飞动,郎景是什么都未失去的人。生命的尽头,他不想悲哭离去。
因此,他笑着:“不过焕,你要记住。遗忘不了的人,就会一直存在。所以……别忘记我啊。让哥哥……永远……陪着你。”
最后一句音色落幕,他才有了点悲色。不过这也代表了他的转瞬即逝,郎景的身魄开始消散入云。
“哥!!”郎焕扑了上来,栽倒时连一点荧光都未捕捉到。
他跪倒在地,泪流满面的眼中,看到的是那具亲人的尸体。
郎景战死,荣耀加冕。
告别的遗言结束,远处高楼上的人总算出动身影。
密密麻麻的人头从屋顶背面走出,居高临下的盯着羔羊们。
高风掀动斗篷,长枪捏在掌中。
羲和等人感知到了危险,抬眼望去,做出备战姿态。
而人群中,玹灵子并未仰首同去。
他知晓,站在那里的人是谁。
郎景,就是死在他手下的。
月黑风高,咒术吟吟,人群中有人吟颂着:“还魂追符,遗憾不满。生时无成愿,死时亦求生。今朝还魂至旧国,来日方得终始终!”
还魂咒起,死灵军成。尸山死海之地,忽然从地底爬出不少故人。
郎焕震眸,哥哥方才消散,就要被召回杀他了?
为此,他突然猛地捂着郎景尸体的地面,阻拦那缕魂魄的归来。
然而,他徒手的阻碍怎能和咒法抗衡。
阵法出现在尸体之下,才散的蓝光被吸了过来。
“哥!不、不要!”郎焕唤着,泪珠滴落。他祈祷哥哥能用强大的意志,去抵抗成为傀儡的命运。
他不想和亲人动手,亦不想他再一次消失在面前。
而就在此时,屋檐顶上的人动手了。
白光一闪,长枪抵在了同行人的脖颈前。
明怨生黑着脸过去,“不准控制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威胁。
枪寒扑在了纵术人的脖前,他滚了滚喉,胆怯地回着:“好、好……少君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