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晨醒,白雾散尽。早晨无光,四方凉意片片。
公鸡的打鸣,唤醒了居住于医馆的人。
郎焕与霜几乎同时醒来,两个温吞性子的人,不出意外地按部就班忙起自己的活。
许知则是卡在中间,人刚从榻上攀起时,双眸仍然闭着。显然是贪念温床的意欲,还在心底作祟。可他又不得不苏醒,因为村中没有闲时。
最后醒的则是裴明与郎景,他二人并不贪床,几乎是直起摇杆猛然惊醒。但何时贪床,却早已写明。
几人前前后后起榻、洗漱、更衣。偶尔路过彼此时,也只是合唇一笑。
清晨农忙是再正常不过的,医馆外的街上,已有不少架着锄头农具的人,赶赴田地。
霜反手束发,步伐稳健地向后厨进发。
膳房开放,面向无尽海。她至于其间时,已然得见抚阳的橙红光圈。
早时简单,馒头白粥配咸菜足矣。
她栽入厨中忙碌,锅灶、井水、菜盘忙碌地井井有条。中间时,她还顺带洗切了几颗蔬果,为得是午时能赶回烧饭,做些充足地准备。
另一旁,郎焕则独往畜牧棚处。
他熟练地走向饲料的存放地,洒玉粒、舀谷物、抛鱼饲、扯草植,以及准备金贵的早饭。
忙完这一切,他才心满意足的长舒气息。
医馆中的畜牧本不用这么多,可是他喜爱,时不时就向村邻讨来幼崽,先斩后奏的带回医馆喂养。
原先,许知并不觉得有何,欣然应允。可随着他愈发放纵不惯,却发觉郎焕带回来的幼崽越发多了。
他惊觉后,勒令过郎焕停止加入新成员。可似乎,郎焕那副泪眼汪汪地模样,终叫许知下不去口。
好在,郎焕会自行负责他带回地所有畜牧,许知便也不说了。
不久,风声与铃铛齐平,狗儿哈气撒欢的声音在背后相近。
郎焕回首一笑,是金贵来了。
他端起早备好地狗饭,摸摸狗头后亲自弯身递给了他。
金贵出屋,那就意味着许知已经开门了。
院内鸟儿叽喳叫,饭香、畜欢、落花,全都一时刻热闹起来。
不出许久,众人便陆陆续续聚集在后厨小院,享用起膳食。
论吃饭,郎景与裴明总是最快的,齐齐地坐在饭桌上等候,等菜肴一上便狼吞虎咽。
这里头,最不急不慢地便是郎焕与许知。因为知道总有自己一份,所以肚子叫饿也不着急。
饭桌小椅,在几月的变迁中,不知何时从四方桌变成圆盘桌,椅子也从三椅变成五椅。
几人前前后后上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晨光偷偷跑着,照耀无尽海面,一片晕黄,金灿灿地。
霜刚要坐下享用,却忽然看见许知今日的发束又扎歪了。
她倒是奇怪,明明半月前已然教熟了许知,如何快速梳好正统又便捷的发束。怎得前几日都见好,今日又歪了呢?
想着,她便上前了去,“许公子,你束发歪了,我帮你重新束吧。”。
许知多有错愕,没料到霜还会照顾这些小事。
“呃……好,多谢。”但他还是欣然接受了霜的好意。
这份心底的错愕源于他多有惭愧,每每因为此等小事麻烦霜,倒显得他多有贵族架子,或者是个无法自理的孩童。
身后,霜的指尖拨弄发丝间,瞧见了一切的罪魁祸首。许知已然掌握技巧不错,但今日这歪发,因果在旁人。
肩颈上落着牙印,红彤发肿。许是许知抬臂时总是扯到口子,一时酸痛使不上力,才至于如此。
纤指绕过发丝,牵拉起发影时。霜难免要低着头的,可随着拨弄的发丝越发多,霜便皱眉了一瞬,他瞧去自家主人。
主人眼神闪躲,表现得格外心虚。
这上头可不止一个口子啊,三个牙印,深浅各不同。
霜没说什么,无奈一笑。
……
晨起的时刻总是格外珍贵不等人,陆陆续续收完餐饭后,几人便拿着农具,向着田中进发。
郎焕从偏门绕出,今日五人都下地农忙,自家田中的囤仓怕是装不下了。因此,他牵了两头驴儿,到时叫它们将作物拉车回馆。
抚阳橙光挥洒大地,将几人的影子拉的细长。
谈天说地,农忙歇茶。
这样的日子的确惬意充实,叫人想遗忘从前种种。
到了田中后,大伙便各领了东西,入地劳作。
裴明又与郎景下了赌注,要比谁收的更多。
许知和郎焕则是不屑参与此事,一个入山收果树菌类,一个至自家池塘捕收昨日鱼儿。
至于霜,她便干些收集的活。等到将近正午,就要提裙匆匆赶回医馆烧饭送菜。
裴明与郎景干劲满满,谁都不甘落入下风。可久而久之后,筋疲力竭地感觉找来,叫他们提不起劲,也再没心思吆喝欢乐。
秋阳高照,也是热的。只是田间息风,白云遮日,叫这一切显得没那么累了。
上山采菌子的人回来了,池塘捕鱼的人也收完了部分鱼儿。
阡陌道路上渐渐走来了不少田家的送饭人,裴明与郎景眼巴巴的望着,期盼霜的身影出现在此。
之后不久,霜便也到了。
众人聚在一块,虽说都累的不想说话,可都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本该如此。
田中的农忙还要继续,日光与秋月互换交错……
一切地一切,让人感到时光匆匆,追忆不上。
“昔忙田家处处收,汗湿襟发尤不歇。几口田桑农家饭,日升月落又一年。”
后秋,桑雨——
滴嗒、滴嗒——哗啦啦。
天象所言,那场暴雨来临了。
哗啦啦的雨泪,犹如细针簌簌而下。
但同时,也带来了久不见的冬朋友。
屋顶的斜水滚下,将医馆内外铺成了一道道雨帘,宛如水帘仙洞。
院中老树败花叶落,暴雨梳动茂树的发丝,将脆弱不堪的青丝,一根根刮落在地造成一片狼藉。
此时,众人都不曾注意,冬朋友已经悄咪咪的趴在疏竹村的身上,将寒凉带入这里的每一处地界。
天色灰蒙,绿树成画,掀起一片薄雾。
不用农忙,医馆的人都贪睡了好几日。
前些时日累死累活收完的稻谷,到了金时,终算应照了先苦后甜的说法,带来了蜜果。
晨光不显,众人贪睡的贪睡,闲聊的闲聊,还有几人则干着自己的事情。
枯枝败叶,院中的公孙树倒屹立不倒,依旧秋黄一片。
尤其是在雨水的梳洗下,反而变得愈发明亮。
许知懒坐在门前廊上。他庆幸,还好起初修葺医馆时,将屋檐盖的延长,不然这会廊路,可不会构成一片品茶阅书的好地方。
金贵趴在许知腿边,他歪着脑袋,左摇右摇,看不懂许知书中内容。
许知见它莞尔一笑,伸手盖着它的脑袋,揉搓着。
小小犬不懂人的一切,无论是书本、劳活、还是人情世故。它只知道,自己该喜欢谁,该守护谁。
“唔汪汪!”突然,金贵叫了起来。
原先,它趴在许知身侧。但见到廊头有一身影的走来后,它便似离箭般发了出去。
远处,裴明正拿着一块肉肠,贿赂小犬。
金贵不停攀着他的小腿,说不清是见人欣喜还是见肉垂涎。
“哈哈,好啦,都给你。”裴明宠溺弯身,将肉肠递给了金贵。
金贵张开大口咬下,兴高采烈地品味起来。
应付完这条小犬,裴明便直勾勾地走向了许知。
许知知道他来,瞧了一眼后便又继续阅书。
须臾,裴明撑地而下,坐在他身侧。
“伤口好些了么?”
许知并未回话,他扯开衣襟一角,露出那完美无缺的肌肤,展现给裴明。
其实裴明所指的并非是第一次所咬的口子,而是他这两月来,接二连三的埋入许知身上的创口。
见状,裴明垂眸:“恢复的不错嘛,那今晚……”
闻言,许知猛然压书,向他投去冷冽的目光。
“秋收已经结束了,我不必再做你的口粮,饿了就去杀鸡吃吧。”
“哎啊——别这么无情的呀。”裴明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没想到被摆了一道。
过后,许知又瞧回书面,完全无视他的演绎。只丢了句:“别妨碍我阅书。”
前人拒绝他,裴明也识趣的不再说话,只是淡然一笑。
许知翻的是医书,他有空就看。曾有几时,他还因连夜看书,熬到了天亮导致疲惫无法参与农忙。
众人知他爱医,可三番五次这般,也不是办法。因此每得了机会,就会玩笑的数落起他。
不一会,裴明百无聊赖地凑了过去,目光投向那些干瘪的字眼。
医术字话简洁明了,没有抒情,没有晦涩。
这般的书册,他只瞧几眼便会无法投入,学不进去。
“此书是谁所作?你竟如此爱看。”
“是朝云国的‘义云公主’所作。”
“噢~原是那位博学多才的人啊。只是可惜,她的义兄是个混蛋,竟将她送去和亲。”
“哼,的确是个混蛋,但也是个嫉妒小人。”许知翻过一面。
裴明双手后撑,仰天望着雨帘的造地,屋檐的斜口。
“不过她从厌火国逃出的事迹,倒也是当真精彩。”裴明又说,尝试寻觅一些话题。
然而,他抛出话引后,许知竟一话未回。他已经完全沉入文字的精彩,不想再被打扰。
见人不理,裴明便伸手跨过他的肩头,“喂,不要这么高冷么,这本书你不是看过了吗?”
“别烦我。”许知回着,又翻过一面。
相处许久,裴明也于暗中不再受许知抵触。或许他真成了第三个郎家人,获得了许知的默许。
许知没打开跨在肩头的手,而遭受冷眼地裴明,反而更加得寸进尺,抚摸起他的脖颈来。
温润的掌腹蹭过,指头摸过肩头的骨块,弄得瘙痒。
“啧……”许知不耐烦了。
一刹那,裴明便松手,转而摸到他的青丝上。
“别激动,我只是想帮你束发。”他可不想把人惹毛了。
许知斜视过来,“再烦我晚上真不给你咬了。”
许知怒目地说着应允的话,就仿佛一颗外苦内甜地果子。
既他都开口,裴明哪有得了便宜不走的道理:“好好好!你既同意了,那我即刻就走。”
裴明手撤的快,火速地从地上撑起,快马加鞭了离开这处。
人悄咪咪的来,风风火火的走。许知一路瞩视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人走后,许知反而无心阅书。他松了口气,将伪装撕破。
许知的眼尾下漫起一丝不可察觉的红晕,耳廓的尖头和方才被抚摸过的脖颈,有些发烫。
许知知晓自己是怎么回事,他似乎对裴明的触摸产生了“依恋”,或是渴望。
他总是希望能见到裴明,总是希望可以和他靠近。想着,他便深深疑惑。
奇怪……为何这几日总是这样。明明会抱自己的还有郎氏兄弟。可为什么,只有对裴明,感觉不同……
刚成年不久地小君主,没尝过真正的情窦初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