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罗恬重重一掌,打在黑恶僧身上的黑金纹上。那纹路像是活物般猛地凸起,发出金石相击的脆响,震得她虎口发麻。黑恶僧狞笑一声,铜铃大的眼睛里翻涌着血光:“小女娃,凭这点微末道行也敢捋虎须?”
话音未落,他蒲扇般的大手已如铁钳般掐来。罗恬足尖点地旋身避开,素白的衣袖扫过供桌,案上的青铜灯盏轰然坠地,灯油泼在青砖上,腾起幽蓝的火苗。佛堂里顿时弥漫开一股混杂着血腥与檀木的怪味,那些泥塑的罗汉像在摇曳火光中仿佛活了过来,嘴角都噙着诡异的笑。
“这金刚纹乃是百毒炼就,你每打一掌,便是在给老衲输送功力。”黑恶僧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脖颈上的黑金纹正顺着血管游走,“待纹路爬满心口,便是你的死期。”
罗恬指尖发麻,方才那一掌竟让掌心生出细密的黑斑。她猛地想起师父临终前的嘱托,这黑恶僧原是前朝国师,当年为求长生炼活人丹,被正道追杀时跳了毒沼,没想到竟靠着沼底毒物修成这邪功。此刻佛堂梁柱上的蛛网突然颤动,无数指甲盖大的黑虫从梁上坠落,落地时发出甲壳碰撞的咔嗒声。
“这些蛊虫可是老衲养了三十年的宝贝。”黑恶僧扯开僧袍,露出胸膛上盘踞如蛇的黑金纹,“它们最爱啃食修行者的灵根。”
罗恬足尖点向墙角的铜罄,清脆的鸣声震得蛊虫纷纷落地。她趁机从怀中摸出三枚银针,反手刺向黑恶僧心口。却见那黑金纹突然暴起,结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银针触及的瞬间便化作铁水。
“没用的。”黑恶僧的笑声震得窗棂簌簌作响,佛龛里的香炉突然炸裂,灰烬中滚出几颗泛着青黑的颅骨,“当年三十七个顶尖高手围攻老衲,最后还不是成了这些骨珠?”
罗恬突然注意到那些颅骨眼眶里都嵌着桃木片,师父说过桃木能镇邪祟。她旋身躲过黑恶僧扫来的铁掌,指尖在供桌边缘一按,那些插在香炉里的桃木签突然腾空而起,如箭雨般射向黑恶僧。
“雕虫小技!”黑恶僧挥袖挡开桃木签,却见那些木签落地后突然生根,抽出的枝条上开出雪白的花。他脸色骤变,那些花瓣接触到黑金纹的地方竟冒起白烟,“你竟带了昆仑的辟邪花种?”
罗恬趁机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掌心的黑斑上。那黑斑发出凄厉的尖啸,竟化作只小蛇的形状想要逃窜。她反手一掌拍在自己心口,逼出的真气在经脉里如洪流奔涌,掌心的黑斑终于化作青烟散去,只是喉头涌上的腥甜让她忍不住咳出一口血。
“倒是有几分骨气。”黑恶僧突然捂住心口,那些攀向心口的黑金纹竟在倒退,“可惜你今日注定要死在这里。”他猛地扯开后颈的衣领,那里竟嵌着块巴掌大的墨玉,玉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这养魂玉里,可是锁着当年被老衲害死的九十九个冤魂。”
随着他捏碎玉坠,佛堂里顿时响起鬼哭狼嚎。那些冤魂化作青灰色的影子扑来,个个面目狰狞,有的缺了胳膊,有的没了眼珠。罗恬突然想起师父留下的那卷《度魂经》,她咬破指尖在掌心画了个往生咒,口中疾念经文。金光从她掌心透出,那些冤魂在光中渐渐平静下来,脸上的怨毒慢慢褪去,化作点点荧光消散。
“你敢破老衲的魂阵!”黑恶僧目眦欲裂,心口的黑金纹突然变得黯淡,“那老尼姑果然留了后手!”他猛地一拳砸向地面,整座佛堂突然剧烈摇晃,墙角的暗门被震开,露出里面堆满的陶罐,罐口塞着的黄符正在燃烧。
罗恬闻到罐子里飘出的婴儿啼哭,那些竟是炼蛊用的子母罐。她突然明白为何这黑恶僧能在毒沼中活下来——他是以万千婴儿的精血喂养毒物,再将毒物炼化成这金刚纹。
“今日便让你为那些枉死的孩子偿命。”罗恬猛地扯下头上的银簪,那簪头藏着的朱砂突然燃起明火。她记得师父说过,至阳之物能破至阴之邪,而女子处子血混着朱砂,正是至阳之火。
黑恶僧看到那团火焰,脸上第一次露出惧色。他转身想逃,却被突然从地下钻出的桃木根缠住双脚。那些方才被他打落的桃木签,竟借着罗恬的精血长成了参天大树,枝叶穿透屋顶,将佛堂笼罩在一片青光之中。
“不可能!”黑恶僧疯狂地撕扯着缠上身体的树根,心口的黑金纹正在寸寸断裂,“老衲只差一步就能修成不死身!”
罗恬纵身跃起,将燃着朱砂火的银簪刺向黑恶僧眉心。那朱砂火遇到黑金纹的瞬间突然暴涨,化作条火龙盘旋而上。黑恶僧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身体在火中渐渐融化,那些黑金纹烧得噼啪作响,竟渗出绿色的毒液。
佛堂在火龙的炙烤下开始坍塌,罗恬抱着最后一个未被打开的子母罐冲出火海。身后传来横梁坠落的巨响,她回头望去,那座藏着无数罪恶的佛堂正在烈焰中化为灰烬,唯有那些桃木枝上开出的白花,在火光照映下愈发洁白。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罗恬将子母罐埋在桃树下。她摸出师父留下的半块玉佩,上面刻着的“渡厄”二字已被血浸透。远处传来晨钟,她知道这世间还有无数像黑恶僧这样的邪魔,而她的路,才刚刚开始。
晨露打湿了罗恬的发梢,她望着那片还在袅袅冒烟的废墟,掌心的灼伤隐隐作痛。昨夜的朱砂火虽破了邪祟,却也耗损了她大半真气,此刻喉头的腥甜又涌上来,她慌忙用袖角按住唇角,染血的布料上立刻洇开一朵暗红的花。
“姑娘留步。”
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罗恬猛地转身,银簪已重新握在手中。却见个背着药篓的老妪站在桃树旁,佝偻的背脊上沾着草屑,手里还攥着株带露的艾草。
“老婆子在山脚下住了一辈子,”老妪颤巍巍地指着废墟,“那妖僧每年都要抢村里的娃娃,前几日连我唯一的孙儿都被他掳走了。”她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抓着罗恬的手腕,“罐子里……是不是有活物?”
罗恬解开陶罐上的黄符,里面果然传来微弱的啼哭。老妪扑通跪倒在地,枯瘦的手指抚过罐口:“是我家阿明!他心口的朱砂痣还在!”
就在这时,废墟深处突然传来金属摩擦的锐响。罗恬将陶罐塞给老妪,足尖一点便跃过断墙,只见那黑恶僧的尸身已化作滩黑泥,唯有他断裂的指骨间,还嵌着半块刻着龙纹的铜牌。
“这是前朝的镇国令牌。”罗恬拾起铜牌,背面的凹槽里竟嵌着张残破的布帛。上面用朱砂画着七座佛塔,塔尖都指向同一处——城西的静安寺。
桃树突然剧烈摇晃,那些新生的枝桠纷纷指向西方。罗恬望着晨雾中的远山,突然明白这黑恶僧并非孤例。她将铜牌揣进怀中,转身时见老妪正抱着陶罐泣不成声,而那孩子的哭声里,竟带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
“这孩子被下了子母蛊。”罗恬指尖拂过罐口,“母蛊已随妖僧而死,但子蛊还需清蛊汤化解。”她从怀中摸出个油纸包,“三碗井水熬成一碗,连灌七日方能除根。”
老妪刚要道谢,却见罗恬已掠出数丈远。朝阳正刺破云层,将她的身影镀上层金边,腰间的玉佩在风里叮咚作响,像是在应和着远方寺庙的晨钟。静安寺的塔尖在雾中若隐若现,那里或许藏着更多黑金纹的秘密,而她的银针,早已蓄势待发。